墨渊身上的能量飞快流失。
阮雪蘅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她想起娘临死前的话，想起完颜家的祖训。
原来是她。
守护龙脉的血脉，在她身上。
墨渊的力量被切断，捆着墨景宸的触手也开始枯萎。
墨景宸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墨景宸——接住！”
阮雪蘅用尽全力，把手里发光的“真龙心”扔了过去。
墨景宸在下坠中，凭着本能伸手，抓住了那团金光。
金光瞬间包裹住他。
他身上的黑红色能量飞快退去。
脸上狰狞的龙鳞消失了，那双纯黑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红光，最后恢复了清明。
肚子上的伤口不再流血，甚至开始愈合。
他单膝跪地，大口喘气，抬头看向阮雪蘅。
两人对视。
墨景宸提剑站起，将“真龙心”按进剑柄，全身金光大盛，冲向墨渊。
阮雪蘅没动。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翻动，几十根银针出现在指间。
墨渊看着冲来的墨景宸，满脸疯狂和不甘，调动所有力量，在身前撑起一道黑色屏障。
“砰！”
墨景宸的剑砍在屏障上。
金光和黑气炸开。
就是现在！
阮雪蘅手腕一抖。
几十根银针绕开正面的撞击，从各个角度，刺进墨渊身体各处。
墨渊身体一僵。
他周身的能量停了一瞬。
墨景宸抓住了这个机会。
怒吼。
金光暴涨的长剑，对准墨渊扎进地底的那几根主根，一剑劈下。
“断！”
那几根比殿柱还粗的黑色根系，被齐刷刷斩断。
墨渊和地面的连接，彻底断了。
他从半空中摔下来，砸在石板上。
他身上的鳞片掉光，皮肤迅速变黄，长出尸斑。
头发白了，大把大把地掉。
几秒钟，他就变成了一个快要烂掉的老人。
他躺在地上喘气，咳出来的，是黑色的粉末。
结束了。
阮雪蘅和墨景宸走到他面前。
墨渊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怕，也没有恨。
墨渊反而笑了，喉咙里发出漏风般的“呵呵”声。
“你们……赢了？”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有一股黑色的粉尘从他嘴里喷出。
墨景宸没说话，提着剑，剑尖的金光还未散去，对准了墨渊的头。
“杀了我……没用的。”墨渊的笑声更大了，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疯狂，“你们以为……朕是你们的敌人？”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墨景宸，那目光里全是怜悯。
“你错了……大错特错。”
“龙脉……它不是力量……也不是什么天命……”
墨渊的身体已经化到了腰部，他说话的速度开始变快，像是在赶时间。
“它活着……是一个……寄生在皇族血脉里的……古老怪物……”
阮雪蘅的瞳孔缩紧了。
墨渊咳出一大口黑灰，继续说：“朕穷尽一生……所谓的‘飞升’……不是成神……是被它彻底吞噬掉意识……成为它永恒的……傀儡……一个不死的……容器……”
他失败了。
他用尽一生，换来的只是知道了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墨渊狂笑起来，眼角流下黑色的浑浊液体，“朕失败了……但它没有！它找到了……一个更好的！”
他猛地看向墨景宸。
那眼神，是赤裸裸的、最恶毒的诅咒。
“墨景宸！你！你吸收了真龙心！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完美承载它的身体！你才是……它真正想要的……新宿主！”
墨景宸的身体僵住。
“你以为你阻止了血祭？”墨渊的声音尖利起来，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不！你错了！百官的死！禁军的死！京城百姓的死！甚至……朕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过程！”
“一个筛选你的过程！”
“一个……为你这个完美容器铺路的……最终献祭！”
他赢了，所以他成了唯一的祭品。
墨渊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出来：“朕……得不到永生！朕就诅咒你！诅咒你成为下一个朕！不！你会比朕更惨！你会被它彻底奴役！永生永世——！”
话音未落，墨景宸体内的金色能量突然暴走。
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到极致的黑色能量从他身体最深处炸开。
金与黑，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
“呃啊——！”
墨景宸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到不似人声的低吼。
他踉跄着后退，金色的“真龙心”从剑柄上脱落，掉在地上，光芒瞬间黯淡。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意志，正试图挤进他的脑海，抢夺他身体的控制权。
他眼中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一点点被纯粹的、死寂的黑色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渊看着痛苦挣扎的墨景宸，在心满意足的狂笑声中，他的头颅也彻底化为飞灰。
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太庙广场上，久久回荡。
墨景宸的嘶吼停了。
广场上只剩下风声。
他缓缓放下捂着头的手。
他脖颈处的皮肤上，黑色的龙鳞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狰狞，闪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他慢慢抬起头。
那双眼睛，已经找不到一丝属于墨景宸的红色。
只剩下纯粹的、深渊般的漆黑。
他转过头，动作有些僵硬，看向阮雪蘅。
那眼神，全然的陌生。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挣扎。
只有冰冷的、审视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打量，像是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有趣的物品。
阮雪蘅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猩红的眸子，平静得可怕。
她抬起手，从怀中衣物的夹层里，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银针的末端，淬着一抹幽蓝色的光。
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一根她从未想过会用到的针。
断魂散的原液。
一滴，就能让一条江河的生灵绝迹。
她原本是留给墨渊，准备与他同归于尽的。
墨景呈，或者说，现在占据着他身体的“东西”，歪了歪头，似乎对她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他身上散发出恐怖的威压，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地上的碎石开始微微震动。
阮雪蘅没有理会。
她握着那根针，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十步。
九步。
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