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地藏龙阵”悄然落成,那股宏大而温暖的守护意志如涟漪般扫过天地后便彻底隐没,并未在九天十地内部引起任何波澜。绝大多数生灵只当是心念一瞬的恍惚,唯有极少数隐世不出的老怪物,或许会从悠长的闭关中略微抬了抬眼皮,感应到天地气机似乎变得更加沉凝内敛了些,却也未必能洞悉其背后真正的缘由与意义。
完成了这桩关乎世界根本的大事,林玄回到云雾山脉洞府,一边调息恢复因布阵而损耗的元气,一边更加密切地关注着星图的变化,以及那丝与预警阵法相连的因果感应。
时间在沉寂中流淌,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就在“九地藏龙阵”完成后的第七个年头,一直沉寂的星图,终于再次传来了清晰的异动!
洞府静室中,林玄猛然睁开双眼,神念瞬间沉入识海。只见那星图虚影上,那条自星空深处蜿蜒而来、指向九天十地的暗淡虚线,原本笔直延伸的轨迹,在即将触及代表九天十地世界壁垒的光晕边缘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而柔韧的屏障,发生了极其微小,却又清晰无误的偏折!
它并未如预期般直接“命中”世界坐标,而是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几乎是贴着世界壁垒的外缘,“擦身而过”,继续向着虚空深处延伸而去,仿佛只是路过一片无关紧要的星际尘埃。
几乎是在星图轨迹发生偏折的同一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并非声音,也非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悄然降临。
林玄浑身汗毛倒竖,紫府元神骤然紧绷。他通过遍布各地的山灵网络,通过自身与天地法则的深度共鸣,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冰冷、浩瀚、漠然、充满绝对审视意味的无形神念,如同初冬的第一场薄雾,又如同掠过湖面的极细微的清风,悄无声息地拂过了整个九天十地!
这道神念的层级极高,其本质远超林玄目前炼虚期的理解范畴,给他的感觉,至少是大乘期,甚至可能更高!它并非带着毁灭的恶意而来,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例行公事般的扫描与检索,冰冷得不含一丝情感,仿佛在清点仓库里的物资。
神念扫过山川河流,扫过凡俗城池,扫过修士宗门,扫过秘境洞天。它在几处灵气最为浓郁、修士聚集最繁盛、资源产出最丰富的区域,如中州几个超级宗门的核心地带、东海几处着名的洞天福地,略有凝滞,似乎在进行更细致的“观察”。
林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自己散布的那些“改良版”筑基丹方,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这些区域新生代修士的潜力评估,使得整体反馈出的“资粮品质”显得平庸而缺乏亮点。同时,“九地藏龙阵”激发出的世界“模糊化”效果也在起作用,让这道神念的扫描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难以看得真切透彻。
他自身更是将【尘】之神通与【隐之法则】碎片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气息与脚下的云雾山脉、与周围流转的天地灵气彻底融为一体,如同一块真正的山石,一缕寻常的雾气,未曾引起那至高神念的丝毫额外关注。
那冰冷的神念在世界内部流转一圈,似乎未能发现特别值得标记或立即关注的“优质资粮”,也未察觉到任何足以威胁其存在的个体或力量。
最终,如同潮水般,这股浩瀚的意念开始缓缓退去,其消退的速度与降临之时一样,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然而,就在其彻底撤离九天十地范围的最后一刹,林玄凭借与天地法则的深度共鸣,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那并非语言,更像是一种纯粹意念的残留——一丝极其淡薄,却又真实存在的……失望?
仿佛一个期望能找到珍稀猎物的猎人,最终却发现只是一片贫瘠之地,略带扫兴地离去。
直到那股笼罩天地的冰冷压力彻底消失,林玄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石雕。良久,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悠长而微颤,显露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冰凉地贴在法袍之上。
刚才那一刻,他仿佛赤身裸体站在万丈悬崖边缘,而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冰冷彻骨的黑暗。任何一丝气息的泄露,任何一点法则波动的异常,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第一次探测……过去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但紧绷的心弦并未彻底放松。星图轨迹的偏折,证明了“周天迷尘大阵”方向的正确性与“九地藏龙阵”的有效性,成功误导了这次探测的落点。然而,那道神念最终离去时残留的那一丝“失望”,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头。
对方并非没有收获。他们确认了这个坐标的存在,确认了这是一个拥有生命和文明的世界。虽然这次评估结果“不佳”,但这个坐标,已经被记录在案。
“他们记住了这个坐标。”林玄的目光投向洞府石壁,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片深邃的、隐藏着未知恐怖的星海。
暂时的安全,并不意味着危机的解除。相反,这或许只是漫长噩梦开始前,一次短暂的间歇。
他必须更快,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地完善所有的布局。合体之境,已不再是遥远的追求,而是生死存亡的迫切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