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指尖划过刚认主的秘宝“碎星”，寒铁表面流转的幽蓝光芒映在他眼底，像淬了冰的星辰。三日来，他在青云仙宗的藏书阁里翻遍了与上古法器相关的典籍，指尖沾着陈年墨香，却总觉得那字里行间藏着更深的寒意——就像此刻窗外掠过的鸽影，翅膀带起的风里裹着不属于仙山的血腥气。
“沈兄可知，山下农户今早发现三具尸体？”执法堂弟子林风撞开阁门时，道袍下摆还沾着草屑，“死者心口都有个黑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掏走了心脉。”
沈醉合上书卷的刹那，窗外的鸽群突然炸开。灰影坠落间，他看清每只鸽子的脖颈都缠着细如发丝的银丝，末端坠着枚青铜令牌，上面阴刻的“靖”字正滴着暗红的血珠。
“是靖王的影卫。”他捏碎令牌的瞬间，整座青云山突然剧烈摇晃。藏书阁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的云海翻涌成墨色，隐约可见无数黑影踩着剑刃逆流而上，黑袍上绣的银线在日光下织成巨大的网，正缓缓收紧。
“敌袭！”山门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沈醉冲出阁楼时，正看见护山大阵的光幕上绽开无数裂纹，像是被暴雨砸中的冰面。有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主峰之巅，苍白的手正按在阵眼的晶石上，指缝间渗出的黑气正一点点吞噬晶石的蓝光。
“那是影卫统领谢无常。”掌门玄清真人踏着飞剑掠至沈醉身侧，拂尘上的银丝根根竖起，“此人练了《蚀心诀》，能以心头血催动邪术，咱们的弟子……”
话音未落，就见三名年轻弟子被黑气缠上，转眼间便面色青紫地坠向深渊。沈醉瞳孔骤缩，腰间的碎星突然发出嗡鸣，幽蓝光芒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剑刃，化作道流光劈向谢无常。
“叮”的脆响中，谢无常竟徒手接住了剑招。他抬起头，兜帽下露出张毫无血色的脸，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王爷要亲自来请你做客。”
沈醉正欲再攻，却见山门外突然传来更凄厉的惨叫。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黑影已突破外阵，正踩着同门的尸体往里涌。有个黑袍人手里拎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见沈醉看来，竟当众将心脏塞进嘴里，喉结滚动间，眼瞳泛起妖异的红光。
“他们在靠吸食心脉修炼！”林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执法堂的弟子快撑不住了！”
玄清真人的拂尘突然绷直如钢针：“沈公子，你带弟子去守藏经阁，那里藏着仙宗千年典籍，绝不能落入贼人之手！”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道金光撞向谢无常，“老身来会会这位统领！”
沈醉转身时，正看见个七八岁的小道童被黑影追得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冲向悬崖。他足尖点地掠过去，碎星划出的光弧扫断了缠向孩童的黑气，却没注意到身后有道更隐蔽的银丝正悄然袭来。
“小心！”林风突然扑过来撞开他，自己却被银丝穿透了心口。少年咳着血倒在沈醉怀里，手指死死攥着块染血的玉佩：“这是……从黑衣人身上掉的……”
玉佩上刻着朵将开未开的牡丹，花心嵌着粒鸽卵大的红宝石。沈醉认出这是宫廷造办处的样式，唯有皇亲国戚才能佩戴。而此刻红宝石的光芒正随着林风的心跳减弱，最后彻底黯淡下去。
“杀！”他低喝一声，碎星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幽蓝剑气如潮水般漫过石阶，所过之处，黑袍人的身体纷纷化作飞灰。但更多的黑影正从云海中涌出，像是永远杀不尽的蝗虫。
当沈醉护着最后几名弟子退到藏经阁时，整座阁楼已被黑气笼罩。他背抵着厚重的木门，听着门外传来同门的惨叫，突然发现碎星的光芒正在变暗——不是因为力竭，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吸食法器的灵力。
“沈公子可知，为何青云山的阵法会突然失效？”谢无常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黏腻感，“你怀里那枚玉佩，可是林风自愿交出来的？他姐姐在靖王府当差呢。”
沈醉猛地攥紧玉佩，指节泛白。难怪护山大阵的弱点会被精准攻破，难怪影卫能如此轻易地找到阵眼——原来从一开始，就有内鬼在配合外敌。
“还有更有趣的事。”谢无常轻笑，“你以为那些农户真是被我们所杀？去看看他们的丹田吧，说不定能认出些熟悉的功法痕迹。”
这话像把冰锥刺进沈醉心口。他突然想起三日前试炼时，那个在幻境中自曝修炼了禁术的师兄。当时对方被废去修为关在思过崖，难道……
“轰”的巨响打断了思绪。藏经阁的石门被黑气腐蚀出个大洞，谢无常的脸在洞口若隐若现：“王爷说，只要你交出碎星，这些人都能活命。否则……”他抬手间，又有两名弟子被黑气缠上，“你每多撑一刻，就多一个人替你陪葬。”
沈醉的指尖在碎星剑柄上划出血痕。阁内的弟子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个小姑娘抱着膝盖低泣：“我想爹娘了……”
就在这时，藏经阁的后窗突然传来轻响。沈醉转头望去，月光正照在窗台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支玉簪，簪头镶嵌的珍珠里，映出张熟悉的脸——是三日前在试炼中帮过他的药庐长老，此刻正对着他缓缓摇头，嘴唇翕动着无声地说：“后山……密道……”
谢无常似乎察觉到什么，黑袍猛地掀起，数道银丝如毒蛇般射向窗口。沈醉挥剑格挡的瞬间，药庐方向突然燃起冲天火光，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看来你的盟友不太懂事。”谢无常的笑声里淬着毒，“现在，该轮到藏经阁了。”
黑气如潮水般从门缝涌入，沈醉将碎星横在胸前，幽蓝光芒却越来越弱。他看着弟子们惊恐的脸，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绝境里，往往藏着破局的生机。”
就在这时，碎星突然剧烈震颤。他低头看去，剑身上的幽蓝光芒正顺着纹路游走，渐渐汇聚成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蜷缩的婴儿，正隔着冰冷的铁石，轻轻叩击着他的掌心。
而此刻，谢无常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板上，黑袍下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正一点点抠挖着木头缝隙。沈醉深吸口气，正欲催动最后灵力，却听见身后传来“咔哒”轻响——那是藏经阁最深处的暗格被打开的声音。
暗格里没有典籍，只有面布满裂纹的青铜镜。镜面突然亮起，映出的却不是阁楼景象，而是片血色弥漫的宫殿。有个穿龙袍的人影背对着镜面，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把金刀，刀刃上的血珠坠落在金砖上，绽开的形状竟与青云山的地形图分毫不差。
“沈醉啊沈醉，”镜中人的声音透过青铜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你以为躲到仙门就能逃过一劫？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笔血债没算呢。”
沈醉握着碎星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如霜。镜面里的龙袍人影缓缓转过身，那张脸竟与他自己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刀疤，正随着笑容缓缓蠕动。
而就在此时，谢无常的黑袍终于彻底裹住了藏经阁的门窗。黑暗降临的刹那，沈醉看见镜中人抬起金刀，刀刃上赫然映出个模糊的身影——那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靖王，此刻正站在青铜镜的另一端，嘴角噙着笑，朝他缓缓举杯。
窗外的厮杀声突然诡异地消失了。整座青云山陷入死寂，只有青铜镜里的金刀，正泛着冷冽的寒光，一点点朝沈醉的面门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