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祭天大乱，一瓶甘露
柳惊鸿的尖叫声像一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破了祭天大典庄严肃穆的表象。
“快叫太医！太子妃姐姐晕倒了！”
东宫帷帐内，顷刻间乱作一团。宫女们的惊呼与哭喊混杂在一起，有人手忙脚乱地想去掐柳如月的人中，有人则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原地打转。
柳惊鸿半跪在地上，将瘫软的柳如月揽在怀里。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脸上血色尽褪，一双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惊骇与无措。她紧紧抱着怀中不省人事的人，仿佛抱着一块滚烫的炭火，想放又不敢放。
帐帘被一只手粗暴地掀开，太子萧景辰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柳惊鸿怀里、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的妻子。
“如月！”
萧景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一把推开挡路的宫女，从柳惊鸿怀里抢过太子妃。他的动作急切而粗鲁，柳惊鸿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手肘重重磕在矮榻的边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撑着地，仰头看着萧景辰，声音里带着哭腔：“太子殿下，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跟姐姐说着话，她突然就……”
萧景辰根本没听她说什么，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妻子身上。他探了探柳如月的鼻息，又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回头，一双眼淬着冰，死死地钉在柳惊鸿身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眼神，不像是在询问，而是在审判。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惊鸿身上。
柳惊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是我的香！王爷说了，我的‘通天犀’太霸道，凡人闻久了会冲撞！都怪我，都怪我！”
她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去扯腰间的香囊，仿佛那是什么索命的毒物，急于摆脱。
这番疯话，非但没能解开萧景辰的怀疑，反而让他眼中的杀意更浓。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在他看来，这分明是欲盖弥彰的狡辩！
“来人！”萧景辰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把七皇子妃给本宫拿下！”
两名侍卫应声而入，伸手就要来抓柳惊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皇兄这是做什么？祭天大典，见血可不吉利。”
众人回头，只见萧夜澜不知何时已到了帐外。他依旧坐在那张轮椅上，神情淡漠，仿佛眼前这场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变故，不过是戏台上的一折寻常戏码。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淡淡地扫过帐内，最后停留在柳惊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安抚，没有示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可柳惊鸿却从中读出了一丝玩味，一丝“看你如何收场”的兴致。
萧景辰的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自己这个废人弟弟，怒火中烧，却又发作不得。毕竟，他没有证据。
“太医！太医来了！”
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满头大汗的白胡子老太医。
老太医一进来，也顾不上行礼，立刻跪倒在柳如月身边，三根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他闭上眼睛，眉头越皱越紧，额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老太医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片刻后，老太医松开手，脸色比太子还难看。“回……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脉象……脉象奇诡，如乱麻缠丝，气血暴走逆行，似是中了邪祟，又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老臣……老臣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
这番话，让萧景辰的心沉到了谷底。连太医院最有资历的李太医都束手无策？
“废物！”他低吼一声，“本宫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说这些废话的吗？快想办法！”
李太医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殿下息怒！老臣这就开方，先用金针为娘娘稳住心脉，只是……只是这病根不明，老臣不敢保证……”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际，一直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鹌鹑的柳惊鸿，突然眼睛一亮。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白玉瓷瓶，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又尖又利。
“甘露！我有神仙甘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她吸引。只见她捧着那个小小的瓷瓶，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虔诚的古怪神情。
“这是王爷给我的！是神仙的回礼！王爷说，这是用来净身的，能洗去凡胎肉体沾染的神气，能去晦气！”她一边说，一边爬到柳如月身边，指着她涨红的脸，逻辑清晰地“疯”着，“姐姐一定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用这个甘露给她洗一洗，把晦气洗掉，她就好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太医嘴角抽搐，看着柳惊鸿手里的瓶子，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七王妃，万万不可！太子妃凤体金贵，岂能用这来路不明之物……”
“什么来路不明！”柳惊鸿立刻反驳，声音比他还大，理直气壮，“这是神仙赐的！比你的药汤干净一万倍！你们治不好，还不让神仙治吗？耽误了姐姐，你们谁担待得起？”
她这番话，又疯又刁，偏偏还占着理。
萧景辰死死盯着柳惊鸿，他根本不信什么神仙甘露，他只觉得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诡异。可怀里的妻子呼吸越来越微弱，脸上的潮红也开始转向不正常的青紫。
李太医的针已经刺下去了，却收效甚微。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让她试。”
一直沉默的萧景辰，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输掉一切的赌徒般的疯狂。
李太医大惊失色：“殿下，三思啊！”
“本宫说，让她试！”萧景辰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得到了许可，柳惊鸿如获圣旨。她不再理会任何人，小心翼翼地拧开瓶塞，将那清亮的液体，以一种神圣的姿态，缓缓地、一滴不漏地，全部灌进了柳如月的口中。
整个帷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一息。
两息。
三息。
奇迹，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发生了。
原本呼吸微弱的柳如月，喉头滚动了一下，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紧接着，她脸上那不正常的青紫色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病态的苍白。她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李太医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再次伸手，搭上太子妃的脉搏。
这一次，他的手指刚一触碰到，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那原本乱如麻的脉象，此刻竟如雨后初晴的溪流，虽然依旧细弱，却已然平稳、顺畅，再无半分狂乱之象。
“这……这……这怎么可能？”李太医喃喃自语，他看着柳惊鸿手里那个空空如也的白玉瓷瓶，眼神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震撼与迷茫。
“姐姐！”柳惊鸿发出一声喜悦的呼喊，眼泪真的掉了下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柳如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眼神还有些迷茫，但无疑，她醒了。
帷帐内，死寂一片。
萧景辰低头看着怀中苏醒的妻子，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此刻正喜极而泣、看起来天真无邪的七弟妹身上。
而在数十步之外，祭台之下，那片属于皇室宗亲的区域里。
萧夜澜端起手边的茶盏，送到唇边。温热的茶水氤氲出的雾气，遮住了他眼底深处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满意的笑意。
好戏，才刚刚进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