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内鬼排查，王府的潜在威胁
绿萼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庭院重归寂静。
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晒在身上，却驱不散柳惊鸿心底泛起的那层寒意。她缓缓蹲下身，指尖拂过白芷新生的嫩芽，触感柔软而脆弱，像极了她如今在这王府中的处境。
看似安全，实则四面楚歌。
萧夜澜的人，太子的眼线，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藏得更深的势力。这座七皇子府，于她而言，不是港湾，而是一个更加精密、更加凶险的斗兽场。她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放在不同人的案头进行解读。
特工的第一准则：环境安全。当环境不再安全，就要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建立安全。
柳惊鸿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小院。药圃，石桌，廊下的秋千，一切都和她初来时一样。不一样的是，她看待这一切的眼光。
风吹过，院墙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窥探。
她必须把这些眼睛，一双一双地，全都挖出来。
晚膳时分，柳惊鸿破天荒地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而是让绿萼提着食盒，去了主院。萧夜澜依旧在书房，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便继续看自己的书。
“王爷日日操劳，想必晚膳也用得不甚用心。我让厨房做了几样爽口小菜，王爷尝尝？”柳惊hong的语气温婉，笑容可亲，仿佛真是个关心丈夫的贤惠妻子。
她将菜肴一一摆在桌上，清炒河虾、碧玉冬瓜盅、一碟酱萝卜，还有一碗香蕈鸡丝粥。都是些清淡却费功夫的菜。
萧夜澜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在那碟色泽透亮的酱萝卜上，没有动筷。
“王妃有心了。”
“夫妻一体，应该的。”柳惊鸿为他盛了一碗粥，推到他手边，自己则坐到一旁，小口地吃着。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咀嚼声和碗筷偶尔的碰撞声。
柳惊鸿看似在专心用饭，眼角的余光却将整个书房的布局尽收眼底。凌风不在，但她能感觉到，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必然有人在。
“对了，”柳惊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前两日我与赵大人闲谈，听他说起一种前朝的‘松烟墨’，说此墨色分五彩，入水即化，润泽生光。我听得心痒，也想寻一块来玩玩。不知王爷可曾听过？”
她问得随意，眼神里带着好奇，像个对新奇玩意儿充满兴趣的小女孩。
萧夜澜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神色淡淡：“本王对这些文房雅玩，素无研究。王妃若是喜欢，可让管家去外面寻寻。”
“福伯？”柳惊鸿笑了笑，“福伯管着这么大一个王府，日理万机，我怎好为这点小事去烦他。还是让绿萼去跑跑腿吧，就当是逛街了。”
她这话说得体贴，却成功将“福伯”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
她注意到，萧夜澜在听到“福伯”二字时，端着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一顿饭在诡异的和谐中结束。柳惊鸿收拾好食盒，告辞离去。自始至终，两人没有再进行任何有意义的交谈，却又仿佛已经过了无数招。
回到自己的院子，绿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嘀咕：“小姐，王爷也太冷淡了，您亲自送饭过去，他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
“他若是有暖心的话，你才该害怕。”柳惊鸿脱下外衫，换上一身轻便的居家服。
绿萼不解地眨了眨眼。
柳惊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沉下的夜色，吩咐道：“从明天起，你去府里各处走动走动，尤其是那些婆子丫鬟扎堆的地方。”
“啊？去做什么？”
“就说我想要找‘松烟墨’，愿意出高价。你只管把话放出去，越大声越好，越多人听到越好。”柳惊鸿道。
绿萼更糊涂了：“小姐，您不是说让我自己去寻吗？怎么又要让大家都知道？”
“让你去，你就去。记住，要表现得急切一点，就说我得了宝贝画卷，就缺这块好墨了，找不到墨，急得饭都吃不下。”
绿萼虽然不懂，但还是用力点头：“奴婢明白了！保证让全府上下都知道，王妃您为了块破墨，茶不思饭不想！”
柳惊鸿被她这夸张的说法逗笑了，心头的阴霾也散去几分：“倒也不用这么夸张。”
她知道，在这样一座布满眼线的府邸里，最快的消息传递方式，永远不是人找人，而是让消息自己长腿跑。
一个刚刚拜访过户部侍郎的王妃，回来后就重金求购一种罕见的墨。
这个消息，足够有趣，也足够引人遐想。
她要看看，谁会最先对这个消息作出反应。是萧夜澜的人跑来询问？还是太子的人想从中作梗？又或者，是某个藏得更深的人，想借此机会向她兜售，以接近她？
接下来的两天，绿萼成了全王府最忙碌的人。
她顶着“为王妃分忧”的名头，几乎把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都转遍了。从浣衣房到大厨房，从马厩到花园，到处都能听到她那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
“哎，张大娘，您见多识广，听过‘松烟墨’吗？我们王妃找这东西都快找疯了！”
“李大哥，你常在外面当值，认不认识京城里倒腾古玩的？帮帮忙呗，王妃说了，有消息就有重赏！”
整个七皇子府都知道了，他们那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王妃，最近迷上了舞文弄墨，正为了一块小小的墨锭而大动干戈。
柳惊鸿则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看书，制药，修剪花草，仿佛对外面的喧嚣一无所知。
但她的心，却像一张铺开的蛛网，任何一丝微小的震动，都无法逃过她的感知。
她列出了一份名单。
一份存在于她脑海中的嫌疑人名单。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个侍卫李三。他是最明显的“犬”，但犬吠的方向，往往能暴露主人的意图。
其次，是管家福伯。作为王府的大总管，他掌握着人事的调动和采买的大权，是信息的中转站，也是最容易被渗透，或者说，最适合成为眼线头子的人。
再往下，是那些在王府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他们盘根错节，消息灵通，忠诚度却也最难判断。
柳惊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发现，李三在绿萼放出消息后，依旧只是在当值时与人闲聊，似乎并未采取任何特别的行动，像是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那些婆子丫鬟，除了把这件事当成最新的谈资，也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都平静得有些反常。
直到第三日傍晚。
柳惊鸿在院中散步，无意间瞥见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厮，正从侧门匆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那小厮在经过花园的假山时，与一个修剪花枝的老仆撞了一下。
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糕点滚落一地。
小厮连声道歉，慌忙去捡。老仆也蹲下身帮忙。
就在两人手指接触的一刹那，柳惊鸿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得分明，那老仆在捡起一块糕点的同时，将一张极小的纸条，塞进了小厮的掌心。动作快如闪电，隐蔽至极。
若非她受过最严苛的观察力训练，根本无法捕捉到这零点几秒的瞬间。
那老仆，她有印象，是福伯手下一个不起眼的远亲，平日里只负责打理花园，沉默寡言。
而那个小厮，她也认得，正是前几日绿萼口中，那个向洗衣婢女打听消息的侍卫李三的同乡。
一条看不见的线，在柳惊鸿的脑中，瞬间将福伯、老仆、李三，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同乡，串联了起来。
这不是一双眼睛。
这是一个网。
一张以管家福伯为中心，遍布王府各个角落，甚至可能延伸到府外的，情报网。
柳惊鸿缓缓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挂着闲适的淡笑，仿佛只是在欣赏晚霞。
但她的心里，却已是杀机凛然。
她原本以为，只是有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现在看来，是有人在她家里，悄悄筑起了一个白蚁的巢穴。而这个巢穴的主人，真的是萧夜澜吗？
柳惊鸿转身，对身后的绿萼道：“天凉了，想吃点热乎的。你去厨房，就说我想吃福伯亲手做的核桃酪。记得，一定要说是福伯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