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龙穴”基地，死寂。
巨大的地下机库被照明系统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是航空燃油的甜腥，混杂着冰冷钢铁独有的金属气息，钻进鼻腔，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所有参与“日落”行动的机组成员，已换上高空飞行服，在作战简报室内整齐列坐。
无人交谈。
无人动作。
每个人都像一尊即将被唤醒的石雕，沉默着，积蓄着最锋锐的杀气。
所有目光，聚焦于前方。
林凡静静站着。
他身后是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型电子地图，一条猩红色的航线从基地出发，撕裂了深蓝色的海域，笔直刺向东方的岛国。
航线终点，是三个被血色光圈锁定的城市。
东京。
长崎。
吴港。
林凡的眼神扫过每一张脸，从凌风眼中燃烧的火焰，到“老鬼”脸上沉凝的沟壑，最后，落在了第一排。
李云龙独自坐着。
他没穿飞行服，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上却扛着崭新的将星。
他没看地图，也没看林凡。
他低着头，凝视着自己那双粗糙的大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擦拭汉阳造时，那冰冷的钢铁触感。
“各位。”
林凡开口。
声音不大。
却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最后确认一遍任务参数。”
“行动代号，‘日落’。”
“行动目标，清算血债，打断一个民族的战争脊梁，为未来争取一百年的战略安宁。”
他的话语平直，没有煽动，像在宣读一份技术手册。
可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砸在众人心头。
林凡伸出手，指向地图。
“凌晨五点整，行动开始。”
他的手指，点在航线的最前端，一个锋利的箭头图标随之亮起。
“第一攻击波。”
“凌风同志率领，三个‘守护者’中队，三十六架米格-15。”
凌风的身体瞬间绷紧，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任务一：清空航线。直至东京上空，任何敢于升空的空中目标，无论归属，无论旗帜，就地击落，无需请示。”
“任务二：电磁压制。抵达预定空域后，我要你们把东京、横须贺等所有重点区域的雷达和通讯，变成一片杂乱的电流噪音。”
林凡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酷。
“我要他们，变成瞎子，变成聋子。”
“在第二攻击波抵达前，为他们创造一个绝对安静，绝对纯粹的死亡环境。”
“明白吗？”
“明白！”
凌风猛然起立，吼声如钟。
林凡点头示意他坐下，手指在地图上向后滑动，点亮了跟在箭头后方的十几个庞大图标。
“第二攻击波。”
“图-16‘神威’战略轰炸机编队。”
所有轰炸机组的成员，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任务一：抵达目标上空，投下‘传单’。”
林凡打了个响指。
地图旁，一张传单的影像被放大。
南京城外堆积如山的尸骸，被活埋的平民绝望挣扎的头颅，被刺刀挑在半空的婴儿……
一幅幅黑白照片，触目惊心。
照片下方，是一行血色大字。
“血债，血偿！”
角落里，赵刚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
“任务二：外科手术式打击。”
林凡的声音陡然转冷。
地图上，一个个红点被精准标记。
“东京，大本营旧址，靖国神社。”
“长崎，三菱重工造船厂。”
“吴港，海军基地。”
“记住！”
林凡的声音提高，字字清晰。
“我们的炸弹很贵，每一颗，都要落在它该落的地方。”
“我们的目标，是军国主义的巢穴，是他们的战争机器，是那些至今仍在供奉战犯的肮脏神厕。”
“滥杀平民是最低效、最愚蠢的战争行为，是巨大的资源浪费，更是对我们技术的侮辱。”
“我们去复仇，不是去变成他们那样的畜生。”
“这是命令，是铁律！谁敢违反，军法从事！”
“是！”
所有飞行员，全体起立，吼声震天。
林凡的目光，最后落回李云龙身上。
“李云龙将军。”
李云龙缓缓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压抑了太久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
“你将乘坐领航机，代号‘昆仑’，亲自指挥全程。”
“从起飞那一刻起，整个‘日落’行动的最高指挥权，移交给你。”
林凡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只有一个要求。”
“带着弟兄们去。”
“再把他们，一个不少地，全都带回来。”
李云龙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林凡，对着在场所有的飞行员，缓缓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一生都带着痞气的男人，此刻，庄严肃穆。
林凡挺直胸膛，回了一个军礼。
“此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简报室。
“为了牺牲的同胞！”
“出发！”
轰！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轰然引爆！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所有飞行员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那不是口号，是誓言，是告慰，是积压了百年的愤怒与不甘！
吼声中，李云龙放下手臂，猛地转身。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戴上那顶硕大的，印着红色五星的飞行头盔，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门外，是巨大的停机坪。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一架庞然巨物正静静匍匐。
图-16战略轰炸机。
它那超过三十米的巨大翼展，在灯光下投射出遮天蔽日的阴影，宛若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钢铁神明。
李云龙的脚步没有停顿，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重而坚定的回响。
一步，一步，走向那架代表着复仇与神罚的战争机器。
那背影，在庞然巨物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却扛起了一个民族，百年的血海深仇。
他是一把刀。
一把终于磨砺完成，淬满了血与火，即将捅进敌人心脏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