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在识海中模糊“看到”,那灰银色的能量流在我体内游走时,不再是毫无章法的漫溢,而是会主动绕开未愈合的经脉断点,优先滋养受损最严重的脏腑,像是拥有了自主判断的灵性。
我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起涣散的意识,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先是一片昏黄的光晕,逐渐聚焦成营帐顶部熟悉的兽皮纹路,那是部落特制的防火兽皮,边缘还绣着星鸟图腾的残纹。
剧痛依旧存在,但已从无法忍受的崩溃边缘被拉回了一种可以勉强承受的程度,至少不再让我连呼吸都觉得是折磨。
微微转动眼球,视线向下。
只见阿茸正跪坐在我的榻边,小身子几乎贴在榻沿,生怕离我太远。
他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连鬓角的碎发都被浸湿,黏在皮肤上。
或许是维持心辉输出太过费力,他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却依旧挺直着小小的脊背,不肯有半分松懈。
他的一只小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与他输出的温暖心辉形成奇妙的反差。
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正轻轻点在我的眉心,灰银色的光流如同细弱的溪流,正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顺着我的眉心渗入体内。
他全神贯注,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脸,似乎在仔细感知着我体内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调整着心辉的流向与强度。
这种精细入微的操作,对他心神的消耗极大。
“阿茸……”我试图开口,声音却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猛地一颤,仿佛被惊醒,输入心辉的手都顿了一下。
看到我睁开眼睛,那双原本布满疲惫的大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就滚落下来,砸在我的手背上,带着一丝微凉:“尊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想要扑过来抱住我,却又猛地停住动作,生怕打断心辉的输送,只是小手更紧地抓住我,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哽咽着语无伦次,“吓死阿茸了……那天你摔在结界外,流了好多血……怎么叫都不醒……大长老说你伤了神魂,阿茸好怕……”
“我……没事了……”我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沉重的手臂,”我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沉重的手臂,每动一下都像是在拖动千斤巨石,经脉传来阵阵牵拉的疼痛。
终于,我的手掌轻轻覆在他冰冷颤抖的手背上,“辛苦你了……停下吧……你消耗太大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心辉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他却固执地摇头,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咬着牙再次加大了心辉的输出,那灰银色的光流虽然依旧细弱,却比刚才更坚定了些:“不行!大长老说……尊上伤得好重好重……经脉断了好多处,神魂也晃悠悠的……阿茸不能停!阿茸再输送一会儿,尊上就能好得快一点!阿茸可以的!”
我能感觉到,他输出的心辉强度甚至又提升了一丝,显然是在拼命压榨自己最后的潜力。
这傻孩子,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在想着让我快点好起来。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又酸又暖。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门外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大长老拄着拐杖,手里端着一个陶碗走了进来,棘首领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捧着一个包裹,里面似乎是疗伤用的草药。
看到我苏醒,大长老浑浊的眼睛里瞬间亮起光,连脚步都快了几分;棘首领更是激动得差点打翻手里的包裹,快步走到榻边,声音都有些发颤:“尊上!您可算醒了!这三天您要是再不醒,我们……”
大长老快步上前,先是伸出手指搭在我的腕脉上,仔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又看了看几乎力竭却仍在强撑的阿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与赞叹。
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却坚定地按住了阿茸的肩膀:“好了,小阿茸,可以停下了。尊上既已苏醒,神魂归位,经脉虽伤却已稳住,再继续输送心辉也无多大益处了。你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本源都要受损,到时候尊上醒了,还要反过来担心你。”
阿茸这才犹犹豫豫地收回点在我眉心的手,心辉的光流一断,他的小身子立刻晃了晃,像是失去了支撑,差点直接栽倒在榻边。
棘首领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稳稳地扶住。
“快,把这碗固本培元的药喝了。”大长老将陶碗递到阿茸嘴边,碗里是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那是用部落里仅存的几株“星叶草”熬制的,极为珍贵,原本是留给我疗伤的。
阿茸几乎是本能地小口吞咽着,眼睛却还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仿佛生怕一闭眼,我就又会陷入沉睡。
阿茸喝下药汁,一股温和的暖流在他体内化开,他苍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点,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
但极度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歪,靠在棘首领的臂弯里,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甚至发出了极轻的鼾声。
他的小手还下意识地抓着我的衣角,即便在睡梦中,也不肯完全松开。他真的太累了。
棘首领小心翼翼地将阿茸抱到一旁的软榻上,盖好柔软的兽皮被子。
看着那孩子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这位平日里冲锋陷阵、从不轻易显露脆弱的汉子,眼中竟也泛起一丝泪光。
他低声道:“尊上,您昏迷这三日,小阿茸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为您疗伤。第一天他还能坚持着喝些粥,第二天起就只肯喝一点水,谁劝他休息都不听,连大长老强行要带他走,他都抱着您的手不肯放……这孩子,是把他的命和您的命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