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深渊’的……坐标！”
所有人都被这个源自中世纪古籍的词汇，骇得脊背发凉。
苏白缓缓睁开眼睛，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眼前的世界出现了短暂的重影。
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
“苏同志，喝点水。”一旁的安保员立刻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苏白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她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婴儿床上。
小小的陆朝汐睡得正酣，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
苏白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女儿柔软温热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触感，驱散了她灵魂深处因窥见那邪恶祭坛而滋生的寒意。
她的男人，正在四千五百米之下的深海里，为了守护这份宁静而战。
她不能倒下。
“陆枭，”苏白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我没事。”
通讯器里，传来男人低沉而平稳的声音。
“别硬撑。”
她知道，无论相隔多远，这个男人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她的状态。
“我没有。”苏白调整了一下呼吸，“‘海妖’的数据已经到手，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另一端，‘长鲸号’指挥舱。
陆枭站在海图前，他周围的军官们正围绕着刚刚获取的数据，进行着激烈的战术推演。
“报告团长，‘海妖’的能量核心散热窗口只有零点五秒，而且位置刁钻，常规鱼雷的制导系统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锁定！”
“它的生物探测系统非常敏锐，我们的潜艇只要进入攻击范围，就会像黑夜里的火炬一样被瞬间发现！”
“除非，我们能用超过它反应极限的速度，完成‘发现即摧毁’的饱和攻击！但这需要舰队前出到距离祭坛不足五公里的位置，那完全是自杀！”
一个个难题被摆上桌面。
陆枭听着下属的汇报，目光始终锁定在海图上那个被标记为“祭坛”的黑色山脉。
他拿起通讯器，切换到与苏白的私密频道。
“我们需要一个窗口。”他将战术困境言简意赅地告诉了苏白，“一个能让舰队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抵达最佳攻击阵位的‘静默窗口’。”
静默窗口……
苏白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再次回到女儿恬静的睡脸上。
小家伙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满足的呓语。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苏白的脑海。
为什么要“静默”？
在广袤无垠的大海里，绝对的安静本就是一种反常。
真正的伪装，不是消失，而是融入。
“陆枭，”苏白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奇特的，近乎狡黠的笑意，“如果……我能让整片海域，都为你们‘唱’起歌呢？”
“唱歌？”陆枭愣了一下，显然没能立刻理解妻子的意思。
苏白没有过多解释。
她闭上眼睛，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放在桌上，双手重新搭在了那张特殊座椅的扶手上。
这一次，她的意识没有附着于任何单一的生物，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向着这片无垠的深蓝，辐射开去。
【万物朝宗】！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对所有海洋子民的温柔呼唤。
最先回应她的，是距离祭坛最近的一个座头鲸族群。
一头体长超过十五米的雄性座头鲸，正领着它的家族在深水中巡游。
它忽然停了下来，巨大的头颅转向了祭坛的方向，古老而智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紧接着，更远的地方。
一个庞大的，由数十头虎鲸组成的“恶棍”家族，停止了对海狮的围猎，齐齐调转方向。
深海之下，几头正在用声呐搜寻大王乌贼的抹香鲸，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庞大的身躯开始上浮。
蓝鲸、长须鲸、灰鲸……
一个个庞大的鲸群，海洋中最聪明的“歌者”们，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片被“方舟”组织所占据的死亡海域，汇聚而来。
“苏白？”陆枭察觉到了苏白那边的沉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担忧。
“别出声。”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听。”
下一秒。
“长鲸号”的声呐兵猛地摘下了耳机，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茫然。
“报告团长！声……声呐信号……疯了！”
副艇长陈兵立刻抢过一副备用耳机戴上。
瞬间，一股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声音洪流，冲入了他的耳朵。
那是……鲸歌！
是数百头，乃至上千头鲸鱼，在同一时间，用同一种无法理解的“语言”，唱出的同一首“歌”！
“龙巢”指挥中心，所有技术人员都站了起来。
主屏幕上，代表着声学信号的频谱图，瞬间被无数道此起彼伏的彩色波纹彻底淹没。
那绚烂的景象，看上去不像是信号图，反倒像一幅后现代的抽象画。
高振邦教授扶着眼镜，嘴巴微张，喃喃自语：“天……这是……万鲸合唱……”
而在那座邪恶的海底祭坛。
负责监控的“方舟”组织成员，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警报！所有声学探测器信号丢失！”
“外部环境噪音超出阈值一万倍！”
“声呐过载！1号、3号、5号声呐阵列已经烧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技术主管，冲到主屏幕前，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咆哮。
“怎么回事！是太阳风暴吗？还是海底火山爆发了？！”
“都不是，长官！”一个技术员颤抖着声音回答，“我们的地质和磁场探测器显示一切正常！这……这些噪音……像是……生物发出的……”
“生物？！”技术主管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告诉我，什么样的生物，能让我们的‘海神之耳’变成一堆废铁？！你以为这是在拍神话电影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们引以为傲的，足以探测到数千公里外一根针掉落的超高精度声呐系统，在这一刻，被大自然最原始歌声，彻底摧毁。
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无法理解。
“就是现在。”苏白的声音，冷静地在“长鲸号”的指挥舱内响起。
陆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因为过度震撼而呆立当场的声呐兵，随即下达了命令。
“全体静默，引擎功率降至最低，目标祭坛，前进。”
“是！”
黑色的钢铁巨鲸，如同真正的幽灵。
在外面那片由万鲸合唱构筑的，喧嚣而壮丽的“声音帷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这片死亡海域。
它们从那几头因为失去了目标，而在原地焦躁打转的“海妖”身旁，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从容掠过。
“海妖”那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电子眼，对这些庞大的“死物”，毫无察觉。
它们的处理器，已经被那无穷无尽的鲸歌信息流，冲击到濒临崩溃。
五公里。
四公里。
三公里。
“幽灵舰队”突破了最后一道封锁线，抵达了祭坛外围的攻击阵位。
透过潜望镜，陆枭已经能用肉眼，看到那座在探照灯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庞大黑色山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
他的妻子，用一种神明般的方式，为他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现在，轮到他了。
陆枭放下潜望镜，拿起指挥舱内的红色电话。
“‘补天一号’行动，第二阶段开始。”
“目标，敌方能量核心。”
“鱼雷一至四号发射管，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