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熔炉”中偶尔冒出的、如同冷却岩浆般的暗红气泡，发出“噗噗”的轻响，以及净化者失魂落魄的、断断续续的呓语，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并非幻觉。
凌霄将昏迷的张磊轻轻放在一处相对干净、远离“熔炉”的金属平台上。云瑶立刻上前，更仔细地检查张磊的状况，指尖泛着柔和的治愈仙光，滋润着他被抽取生命力的虚弱身体。
林默拄着那根几乎报废的金属棍，强撑着站直身体，目光在凌霄和那口沉寂的“熔炉”之间来回扫视。“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抓住了凌霄刚才话里的关键，“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凌霄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熔炉”边缘，俯身仔细观察着那些分层、凝固的暗红物质，甚至还用指尖隔空捻起一丝逸散的能量气息，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完全一样，但核心的‘味道’很像。”凌霄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是少有的严肃，“大概几百年前，仙界边缘的‘无序之域’曾经爆发过一次能量泄漏。那是一种极其混沌、充满毁灭欲望的原始能量，它能污染仙灵之气，扭曲生灵心智，甚至侵蚀空间结构。”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并不美好的往事：“当时处理起来非常麻烦，需要多位长老联手，耗费巨大代价才将其封印、净化。那种能量最显着的特征，就是这种……混杂了硫磺、腐朽、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杂质的恶臭。而这口‘锅’里，虽然掺入了大量这个世界的工业污染和负面情绪，稀释了很多，但那股核心的‘混沌’味道，错不了。”
云瑶闻言，脸色也变了：“无序之域的能量泄漏？那不是被列为仙界最高机密之一吗？怎么会流落到凡间，还被……做成这样？”她难以理解地看着那口功能诡异的“熔炉”。
“这就是问题所在。”凌霄看向瘫坐在地的净化者，眼神锐利，“凭他，绝无可能接触到那种被封印的能量，更别说将其引导、束缚，还改造成这么一个……能量转化与武器结合的装置。”
他走到净化者面前，蹲下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说吧，谁给你的‘种子’？谁教你的这些……技术？”
净化者原本空洞的眼神，在听到“种子”二字时，猛地颤动了一下。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霄，癫狂中夹杂着一丝恐惧：“你……你知道‘种子’？你也是……‘祂’的使者？”
“祂？”凌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祂’！是‘净化之主’！”净化者的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朝圣，“是‘祂’在我最绝望、最憎恨这个污浊世界的时候，赐予了我‘种子’！是‘祂’在我脑海中低语，指引我如何建立圣殿，如何打造‘熔炉’，如何净化这个世界！‘祂’是唯一的真理！是最终的答案！”
他的话语混乱而虔诚，显然将那个所谓的“净化之主”当成了精神寄托和力量的源泉。
“低语？指引？”林默走了过来，忍着伤痛，冷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从未真正见过这个‘净化之主’？”
“凡胎肉眼，岂能直视神只！”净化者狂热地反驳，“‘祂’无处不在！‘祂’的意志通过‘种子’传达！只要我将足够的‘净化之力’——也就是这些污浊生命和能量提炼出的精华——奉献给‘熔炉’，‘祂’就能降临！带领我们进入全新的、纯净的纪元！”
通过“种子”远程传导意志和知识？林默和云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极其高明且邪恶的精神控制和知识灌输。
凌霄站起身，眼神冰冷：“看来，你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那个‘祂’，利用你的偏执和仇恨，让你在这里建立前哨站，收集这个世界的负面能量和物质，或许……是在为真正的降临做准备。”
他环顾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看着那些报废的“清道夫”和沉寂的“熔炉”：“这里，就是一个试验场，也是一个能量收集器。”
“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祂’选中的使者！我是净化的先驱！”净化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疯狂地嘶吼起来。
凌霄懒得再跟他争辩。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蕴含了无数混乱信息的能量光点凝聚，轻轻点向净化者的眉心。
“既然你不肯好好说，那我就自己看了。”
搜魂！云瑶心中一凛。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手段，会对被施术者的神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在仙界也是被严格限制使用的禁术。但此刻，为了获取关键信息，凌霄显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净化者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眼白上翻，大量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抽取、阅读。
片刻之后，凌霄收回手指，净化者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眼神彻底失去了神采，只剩下空洞和无意识的流涎。
凌霄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怎么样？”林默急切地问。
“很麻烦。”凌霄吐出一口浊气，“他的记忆里，关于‘净化之主’和‘种子’来源的部分，被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禁制封锁了，强行突破只会导致记忆彻底崩碎。我只看到一些碎片：一片无尽的黑暗，一些扭曲的、非仙非人的低语，以及……一种强烈的、指向地底更深处的召唤。”
他指向这个洞穴的某个方向，那里有一个被粗大管道和线缆覆盖的、更加幽深黑暗的洞口。
“那里，似乎有更强烈的同源能量反应。这个‘熔炉’，可能只是某个更大系统的一个‘节点’。”
更大的系统？节点？
林默和云瑶的心都沉了下去。一个净化者和他的“熔炉”就已经让他们险死还生，如果这背后真是一个遍布更广、更加庞大的网络……
“我们必须下去看看。”林默沉声道，语气坚定。不弄清真相，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他和云瑶，以及他们珍视的平凡生活，将永远笼罩在阴影之下。
云瑶点了点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同样坚决。她不能容忍这种扭曲、污秽的力量威胁到她所爱的一切。
凌霄看了看他们，又瞥了一眼昏迷的张磊和变成白痴的净化者。
“张磊需要立刻送出去治疗。这个废物……”他看了一眼净化者，“也没用了。”
他打了个响指，两股柔和的能量托起张磊和净化者，将他们送到了入口处的安全地带，并用一个简单的结界暂时保护起来。
“走吧。”凌霄率先走向那个幽深的洞口，周身那奇异的能量场再次弥漫开来，如同一个移动的净化领域，将洞口附近残留的污秽气息驱散。
“下面的‘味道’，可能更冲。做好心理准备。”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伤痛，握紧了拳头。云瑶默默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股微暖的仙力渡了过去，支撑着他。
三人不再犹豫，踏入了那更深沉的黑暗之中。未知的危险在前方等待，但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幸福，他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