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的出现像一根探针，短暂地刺破了平静的表象，随后一切又恢复了那种令人压抑的常态。林默继续埋首于海量的“异常”数据中，扮演着那个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分析师。他提交的报告越来越厚，红色的批注密密麻麻，将所有超越常理的现象都尽可能地拉回“科学尚可解释或存疑”的范畴。
他尽量避免与秦屿产生不必要的接触，但偶尔在茶水间或走廊遇到，对方也只是微微点头，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依旧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仿佛随时在扫描和分析着周围的一切。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林默终于将手头积压的一批关于“全球不明频率信号溯源”的资料分析完毕。窗外已是灯火阑珊，整栋大楼寂静无声，仿佛只剩下他办公室的这一盏灯还亮着。高强度、高警惕的脑力劳动让他身心俱疲，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关闭电脑，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准备离开。就在他拿起外套，走向门口时，内线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他走回桌前，接起电话。
“林专员。”是顾彦秘书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即使在深夜也听不出丝毫倦意，“顾总请你现在到一号实验室。”
一号实验室？林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称，也不知道它在哪里。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现在？”他下意识地确认，声音因为疲惫而略带沙哑。
“是的，现在。顾总在等你。”秘书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报出了一串复杂的内部门禁代码和楼层指引——那正是他之前注意到的、位于走廊尽头那扇需要特殊权限的安全门之后。
“我马上到。”林默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脑中的疲惫和昏沉。守神静心佩传来阵阵清凉，帮助他集中精神。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工作安排。深夜、陌生的实验室、顾彦亲自等候……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出其不意的“压力测试”。
他整理了一下衣着，确认腕表佩戴无误，然后走出办公室，朝着走廊尽头那扇一直紧闭的安全门走去。输入冗长的门禁代码，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轻微的气流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光线冷白、墙壁是某种金属材质的通道。空气中有一种更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
沿着通道走了几十米，出现一个岔路口，按照指引左转，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透明观察窗，里面就是所谓的“一号实验室”。
实验室内部空间很大，摆放着各种林默从未见过的复杂仪器，有些像是大型的医疗扫描设备，有些则布满指示灯和探头，结构怪异。顾彦就站在观察窗外，背对着通道，看着实验室内的景象。
林默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定：“顾总。”
顾彦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冰冷。“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扫过林默，似乎在评估他的精神状态。“看看里面。”
林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实验室内。只见实验室中央的一个隔离平台上，固定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只通体覆盖着细密银色鳞片的小型生物，体型比猫略大，形态有些像蜥蜴，但头部比例更大，头顶有一对小小的、类似珊瑚的角状突起，此刻它紧闭着双眼，似乎处于麻醉或昏迷状态，身体连接着好几根管线，旁边仪器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和能量读数。
这是……什么？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林默的心脏瞬间收缩。这就是顾彦所谓的“特殊项目”？一只活体的、明显不属于已知物种的生物！
他几乎能感觉到腕表下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那是云瑶设置的防护阵法在感应到强烈“异常”能量源时的本能反应。实验室内的那个生物，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其体内蕴含的能量等级，远超团子，甚至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不能失态！绝对不能！
林默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脸上努力维持着一名研究人员该有的、混合着震惊、好奇与谨慎的表情。他微微张了张嘴，像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迟疑地开口：“顾总，这是……？”
“一个新发现的物种，暂命名为‘银鳞’。”顾彦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介绍一件普通的实验标本，“具有一些……有趣的生物特性和能量反应。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协助秦顾问，完成对它的初步行为模式和能量场分析。”他指了指实验室内部。
林默这才注意到，秦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实验室里面，正站在隔离平台旁，专注地调整着那些复杂的仪器，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让他近距离接触这种危险的未知生物？进行行为模式和能量场分析？这简直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且不说这生物苏醒后可能具有的攻击性，单是进行能量场分析，就极有可能触及他自身需要隐藏的秘密！
“顾总，”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合理的担忧，“我对这类……生物研究没有经验，而且它的能量读数看起来很不稳定，我担心……”
“经验可以积累。”顾彦打断了他，目光锐利，“秦屿会指导你。至于风险……”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从事‘特殊项目’研究，总要有点冒险精神。还是说，林专员害怕了？”
这是激将法，也是逼迫。如果林默此刻退缩，之前所有“正常”、“专业”的表演都会前功尽弃，只会显得他心里有鬼。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拒绝是不可能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但必须设定安全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被挑战后应有的、带着点倔强的神色：“我明白了。我会尽力配合秦顾问。不过，顾总，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所有的近距离操作，尤其是在它可能苏醒的情况下，必须在严格的防护措施和远程操控下进行。我个人缺乏应对此类情况的专业训练。”
他强调了“安全”和“专业训练”，为自己划下了一条防线，避免被要求进行过于危险的直接接触。
顾彦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看他是真的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在找借口。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以。具体操作规范，秦屿会制定。你主要负责数据记录和初步分析。”
这时，实验室内的秦屿通过内部通讯设备说道：“顾总，基础生命体征稳定，可以开始注入苏醒剂，进行第一阶段行为观察。”
顾彦看向林默：“进去吧。第一课开始了。”
安全门再次滑开，那股混合着奇异生物气息和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林默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死死压在心底，脸上换上一副专注而谨慎的研究员表情，迈步走进了这间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实验室。
秦屿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透明的防护面罩和一套记录板：“戴上。记录苏醒过程中的任何行为细节，尤其是能量读数的变化。注意安全，不要靠近平台一米以内。”
林默依言戴上面罩，接过记录板。他的目光落在隔离平台上那只缓缓开始抽搐的“银鳞”生物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苏醒剂的注入，它体内那股沉睡的能量正在如同潮水般缓缓上涨，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暴戾气息。
压力测试，进入了最危险的实战阶段。他必须在这场与未知生物的近距离对峙中，再次完美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有丝毫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