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山坳的瞬间,外界战场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混合了金属锈蚀与陈年墓土的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地面上散落着并非刀剑造成的残破甲胄,它们像是被某种强酸或无形之力腐蚀,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熔融状,与焦黑色的土地融为一体。
沈青折下意识地握紧了随身携带的药囊,指尖发白。“此地……死气沉淤,生机断绝,更有一种……腐化万物的意蕴。”她声音微颤,作为医者,她对这种彻底的“死”与“恶”有着本能的排斥与惊惧。
林辞的感受更为直接。怀中玉玺的吞噬速度明显放缓,传递出的不再是贪婪的欢愉,而是一种近乎捕食者遭遇同类时的警惕与审视。那股阴冷的吸引源头就在山谷深处,同时,另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扭曲波动也清晰起来——污染鼎器碎片!它就在这里,并且似乎正与山谷深处的某种沉浑力量进行着拉锯战。
“收敛声息,跟紧。”林辞低喝,目光如炬,扫过两侧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嶙峋怪石。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的“异常”,远比外面纯粹的杀戮战场更加深邃和……古老。
“沙沙……沙沙……”
细微而密集的声音从前方的岩石后传来,令人头皮发麻。下一刻,一片蠕动的“黑潮”涌入众人视野——那是由无数指甲盖大小、形似蜈蚣却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虫子组成的洪流!它们所过之处,连岩石表面都留下细微的腐蚀痕迹。
“蚀骨魔蜮!”沈青折失声惊呼,“古籍载其生于至阴煞穴,蚀金腐骨,吞食精气!寻常火焰难伤!”
一名护卫反应迅速,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火焰触及虫群,只引得它们一阵骚动,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却无法阻挡其分毫,反而更加狂暴地涌来!
眼看虫潮将至,林辞眼神一凛。他并未动用大范围杀伤的术法,而是再次摊开手掌。这一次,他更加精细地操控着玉玺渡来的力量,一缕精纯至极的黑色煞气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朵缓缓旋转、幽暗无光的莲焰。这莲焰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比魔蜮更加本质的“死寂”与“终结”之意。
去!
莲焰飘向虫群,无声无息。没有爆炸,没有光热。被莲焰触及的魔蜮,瞬间僵直,甲壳失去光泽,继而如同被风化的沙雕般瓦解,化作最细微的黑色尘埃,连它们携带的那丝污染能量都被莲焰彻底吞噬、净化。
黑色莲焰如同死亡使者,在虫潮中开辟出一条洁净的通道。剩余的魔蜮发出恐惧的嘶鸣,如潮水般退入石缝,消失不见。
众人看着这一幕,看向林辞的目光中敬畏更深。这种举重若轻、精准掌控恐怖力量的手段,已近乎传说。
穿过怪石林,山谷最深处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一个不大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潭水漆黑粘稠,宛若凝固的深渊。潭心之处,那块熟悉的污染鼎器碎片悬浮着,剧烈震颤,散发出扭曲、疯狂的暗红色光芒,试图侵蚀整个水潭。然而,水潭之下,一股玄黄之气升腾而起,凝成一尊模糊却无比厚重的巨鼎虚影,散发出苍凉、古朴、镇压八荒的气息,牢牢地将那暗红光芒压制在潭心方寸之地。
两股力量的碰撞无声却激烈,引得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是那凶物碎片!它在对抗什么?”义军汉子骇然道。
林辞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怀中的玉玺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内部那片黑暗疆域图上,代表洛阳的点位光芒大放,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散发着洪荒气息的鼎形标记!
“豫州鼎……”林辞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尽管那只是一道残存的鼎魂或守护禁制,但那源自九州社稷的厚重气息,与他所知所感完全吻合!“是豫州鼎的力量!”
禹王定鼎九州,镇压华夏气运。即便只是残魂,其位格之高,也绝非寻常邪物可比。这或许能解释,为何污染碎片无法完全侵蚀此地。
然而,林辞等人的到来,尤其是他怀中那方同源而异质的玉玺气息,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吼——!”
一声充斥着暴戾与疯狂的咆哮,并非从碎片本身发出,而是源自碎片引动的山谷煞气!只见三具庞大的阴影从山谷两侧立起——那是三具不知陨落多少岁月、骨骼都已部分化石化的巨人遗骸!此刻,它们被碎片的暗红光芒侵入,眼眶中燃起暴虐的魂火,周身缠绕着扭曲的污染能量,化作了三具煞气冲天的“污染巨尸”!
它们的目标,直指林辞!
“结阵!保护林公子!”义军汉子怒吼,与护卫们悍不畏死地迎向其中一具。
巨尸一拳挥出,带着腐蚀性的恶风,一名护卫格挡的钢刀竟被生生砸弯,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胸口塌陷,伤口处黑气蔓延!
沈青折立刻扑上前,银针封穴,药粉如雪,竭力对抗那致命的污染,脸色苍白。
另外两具巨尸,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向林辞,巨大的骨掌遮天蔽日般拍下!
林辞深吸一口气,将因豫州鼎气息而激荡的心神强行压下。幽冥长枪瞬间在手,枪身黑焰暴涨,杀伐之气冲天而起!
他必须速战速决!在污染碎片彻底狂暴,甚至可能玷污那缕豫州鼎魂之前!
长枪如龙,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悍然迎向巨尸!
与此同时,那水潭中的玄黄鼎影,似乎感应到了林辞身上那丝迥异于此世、却又与九州隐隐相连的异界气息,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