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霜,柳摇手背上那道血纹又有了新变化,暗红微光闪烁,似在加速爬行。她垂眸,指尖轻抚过纹路边缘,触感如烧红的铁丝嵌入皮肉,灼而不痛,却直透经脉。幽冥蜷在她肩头,黑猫形态的身躯微微弓起,毛发根根竖立,低低呜咽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可逆的侵蚀。
她未语,只将剑横于臂前。
幽冥猛然炸毛,爪子紧扣她肩骨,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抗拒之意清晰可辨。柳摇抬手,剑锋一转,划破掌心,鲜血顺剑脊流淌,浸润整柄黑剑。血光与剑纹交映,幽冥震颤,终于安静下来,却仍不肯化形。
“你怕?”她声音很轻,像风掠过枯叶,“怕这劫,还是怕我?”
剑身微鸣,似有回应,又似只是风过。
她抬头,望向天际。那片曾属于苏灵炼丹时引动的九重丹劫云,仍未散尽。紫雷盘踞,如龙蛇蛰伏,余威尚在天地间游走。她知道,那是唯一能压住体内邪纹的力量——不是驱除,而是以劫火淬炼,将毒化为刃。
剑尖缓缓抬起,直指苍穹。
刹那间,她以剑意为引,神识如丝,缠上劫云边缘。一道紫雷应声而动,撕裂夜幕,轰然劈落。幽冥剧烈挣扎,剑体嗡鸣不止,柳摇却纹丝不动,任雷光贯体而过。她双膝微曲,衣袂猎猎,发带崩断,长发在雷风中狂舞。血纹在雷光下扭曲翻腾,如被惊扰的蛇群,直逼心脉。
她咬牙,剑气自掌心爆发,封住经脉要道,同时将幽冥狠狠插入地面。剑身没入三寸,雷光顺着剑脊涌入,如熔铁灌注。黑剑发出刺耳鸣啸,剑面浮现出古老封魔纹路,一道、两道……七道交错,如锁链缠绕剑魂。
劫雷未止,反而愈发狂暴。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自远处疾掠而来,却非人影,而是一块半透明的残玉。它破空而至,如被劫云召唤,直坠雷眼中心。玉身微颤,浮现出扭曲符文——那并非乾坤仙宗正统禁术,而是被魔气浸染的《九宫锁灵诀》残篇,符纹如血丝缠绕,竟与柳摇手背血纹同源。
她瞳孔一缩。
残玉悬于雷中,符文流转,竟与劫雷共鸣,化作一张半透明阵图,笼罩幽冥剑身。阵纹扭曲,似要将剑灵重新封印。柳摇猛然咬破舌尖,精血喷出,化作一道血线,缠上残玉影像。她以剑魂契约强行牵引,识海中浮现残玉记忆碎片——本该是清正剑诀,此刻却被魔气覆盖,只剩断续咒文,如毒虫啃噬神识。
“不是谢无涯的错。”她低语,眼中寒光乍现,“是有人,早就在等这一刻。”
她不再犹豫,双手握剑,将幽冥自地面拔起,剑锋一转,直插入雷眼与残玉交汇之处。刹那间,劫雷、魔禁、剑体三者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她以剑为炉,以劫为火,将外邪尽数引入剑身——不是驱逐,而是炼化。邪力入体,剑脊嗡鸣,一道暗金色纹路缓缓浮现,如锁链缠绕剑魂,竟是吞噬同源魔禁后所生的新纹。
幽冥剧烈震颤,剑身发烫,剑柄处那颗鲛人泪骤然发烫,渗出殷红血珠,如泪滴滑落。
低语在她识海响起,幽远而蛊惑:“你炼的是剑,还是……新的魔主?”
她不答,反手一掌,将染血的手心死死按上鲛人泪。
血光大盛。
她以剑魂之力灌入,声音冷而决绝:“你是幽冥,不是祭品。”
剑身剧震,血泪未止,却不再滚落,而是凝成一颗晶石,嵌入剑柄。晶石内部,微小漩涡缓缓流转,与九幽地脉的波动频率悄然同步。
她缓缓抽剑,剑身轻鸣,如释重负。那道手背血纹仍在,却已停止蔓延,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幽冥安静伏在她肩头,黑猫形态的双眼睁开,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金纹,转瞬即逝。
她低头,看着剑柄新生的晶石。
晶石微光流转,映出她眉心一道极淡的剑痕——形状,竟与谢无涯那半块残玉的裂纹,分毫不差。
远处,残玉坠地,碎成粉末,随风而散。
她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剑柄晶石忽地一震,一道极细的红光自晶石内部射出,投在地面碎石上。光斑扭曲,竟拼出一个残缺的“阵”字,与穷奇瞳中符文如出一辙。
她脚步一顿。
晶石再次震动,红光延伸,勾勒出七座副阵轮廓,环绕中央主阵。主阵位置,赫然指向天脊原。而阵眼处,光影模糊,只显出一道握笛的手影——那手势,与林风昨夜吹笛时,完全相同。
她瞳孔骤缩。
肩头幽冥猛然抬头,黑猫双耳竖起,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她抬手,指尖轻触晶石表面。
晶石内部的漩涡骤然加速,红光暴涨,映得她整张脸染上血色。
地面光影中,那道握笛的手影,缓缓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