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忠义军的战略佯动,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暂时搅浑了北地的局势。真定府的完颜彀英龟缩不出,燕京的宗干被迫分兵东顾,使得河北卢俊义的压力大减,得以在磁州一线稳住阵脚,与汹汹北上的刘光世大军形成了僵持。
然而,僵持并不意味着和平。战争的阴云依旧低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角力,寻找着打破平衡的契机。
河北前线,铁壁对坚盾。
磁州前线,卢俊义凭借提前构筑的坚固营垒和地利,与刘光世展开了一场耐心的较量。刘光世虽拥兵数万,但深知卢俊义乃河北巨擘,麾下忠义军更是百战精锐,不敢贸然发动总攻,只是不断派出部队进行试探性攻击,试图寻找防线的弱点。
战斗多在营垒外围和小规模接触中进行。忠义军将士依托工事,沉着应战,一次次击退官军的进攻。卢俊义更是亲自坐镇前线,麒麟黄金矛所指,士气如虹。刘光世进展缓慢,伤亡日增,军中的厌战情绪开始滋生。许多底层官兵私下议论,不明白为何要与这些正在北地奋力抗金的“自己人”刀兵相向。
河东波澜,韩帅按兵。
与此同时,河东方向的韩世忠,果然如戴宗所探,并未积极执行北上“平叛”的命令。他只是将部队集结在边境,做出威慑姿态,却迟迟没有越境进攻的迹象。其麾下将领,如解元、成闵等,多与梁兴、赵云的红巾军有过并肩抗金的经历,对于朝廷这道命令抵触极大。韩世忠本人也处于极大的矛盾之中,他既不愿违背君命,更不愿将刀锋指向同为抗金力量的河东义军。这种犹豫和内部的分歧,使得河东战线暂时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静。
秦桧毒计,釜底抽薪。
临安相府内,秦桧对前线的僵局大为光火。刘光世的“无能”和韩世忠的“阳奉阴违”让他感到指挥不灵,权威受损。
“一群废物!拥兵数万,竟奈何不得一群草寇!”秦桧将一份战报摔在地上,脸色铁青。
“恩相息怒。”万俟卨阴恻恻地献计,“强攻难下,不若再行釜底抽薪之策。武松、卢俊义之所以能蛊惑人心,无非是仗着‘抗金’之名。若我等能设法,让金国……尤其是燕京的宗干,公开做出一些‘让步’,比如承诺归还部分河南之地,或者严厉惩处一些过往与我朝为敌的将领,再由朝廷大肆宣扬‘和议有成,天下将安’……届时,北地那些愚民还会觉得有抗金的必要吗?武松、卢俊义等人,便成了阻挠和平、祸乱地方的国贼!”
秦桧眼中精光一闪。此计甚毒!若能营造出金国愿意和谈、和平在即的假象(甚至可能假戏真做,促成部分和议),便能从根本上瓦解北地抗金同盟的立身之基。失去了“抗金”这面大旗,忠义军和红巾军立刻就会从民族英雄变成割据军阀,民心士气必将遭受重创。
“立刻去办!”秦桧当即下令,“派人密告宗干,只要他肯配合,做出愿意和谈的姿态,并在边境问题上稍作让步,朝廷必有厚报!同时,令翰林院拟旨,准备大肆宣扬和议成果!”
燕云定策,以静制动。
涿州城内,我密切关注着各方的动向。刘光世的攻势受挫,韩世忠的按兵不动,都在预料之中。但秦桧可能使出的“和议”毒计,却让我心生警惕。
“秦桧老贼,为了除掉我等,当真是不择手段!”燕青愤然道,“若真让他营造出和议将成的气氛,只怕不少百姓会被其蒙蔽。”
石秀则道:“此计虽毒,却也并非无解。关键在于,金虏是否真心愿意做出实质性让步。宗干正与拔离速死斗,恐怕无力也无意在此时与南宋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和谈,最多是虚与委蛇。”
我点了点头:“石秀兄弟所言有理。宗干非是兀术,其根基不稳,若在此时对南宋做出重大让步,必遭国内强硬派反对,甚至可能给拔离速以口实。秦桧此计,恐难竟全功。”
但我也深知,谣言和舆论的威力不容小觑。
“传令各地,”我沉声道,“加强《忠义捷报》的刊印和散发,将我军在河北抗击刘光世、在燕云巩固边防的事迹,以及金国内战不休、残害百姓的真相,广为传播!要让北地军民都知道,和平从未降临,金虏亡我之心不死!唯有自强抗金,方能保家卫国!”
“同时,”我看向负责与外界联络的头领,“设法与江南那些尚有良知的士大夫取得联系,将秦桧勾结金虏、陷害忠良、破坏抗金大局的罪证传递过去,争取舆论支持!”
我们不能被动挨打,必须在舆论战场上同样展开反击。
塞外惊变,风云再起。
就在南北双方于军事、政治、舆论多条战线上激烈博弈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塞外刮来的飓风,再次猛烈地撼动了原本就脆弱的平衡!
戴宗派出的斥候,冒死从云中前线传回急报:僵持已久的金国内战,出现了决定性转折!
宗干利用南宋暗中输送的物资和兵力优势,设计诱敌,在弘州外围设下重兵埋伏,大败拔离速主力!拔离速麾下大将韩常(此韩常非邯郸守将)战死,损兵数万,被迫放弃弘州,狼狈退回云中固守!宗干大军乘胜追击,兵锋直指大同府!
云中政权,岌岌可危!
消息传来,举世皆惊。
宗干若真的一统金国,整合力量,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苟延残喘的云中?还是如鲠在喉的燕云?亦或是……江南?
整个北地,乃至临安朝廷,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硝烟弥漫的塞外战场。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僵局,即将被打破。而打破僵局后涌来的,是机遇,还是毁灭性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