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身为清河崔氏族长,何时受过这等气?
尤其还是来自晚辈!来自自己的女婿气?
不等崔信发作。
崔永权脸色一沉,对着程咬金不满地开口道:
“妹夫此言差矣!”
“父亲乃是一片公心,为朝廷稳定、为天下安宁计,方才向殿下坦诚直言!你岂可如此……”
“你给俺闭嘴!”
程咬金正在火头上,眼见大舅哥还敢跳出来帮腔,顿时找到了宣泄口。
老丈人我不好骂得太狠,我还不敢骂你?
程咬金牛眼一瞪,指着崔永权劈头盖脸斥道: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懂个屁的朝廷大事!就知道跟着瞎起哄!”
“俺老程把话放这儿,殿下要做什么,那是殿下和陛下才能决断的事,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还扯什么天下世家?怎么着?还想联合天下世家一起来逼宫不成?”
“俺看你们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这大唐的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
这番夹枪带棒,毫不留情的怒斥,把崔永权骂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却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坐在旁边的崔氏,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心里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父兄难得来长安一趟,她本是满心欢喜,想着好好团聚,款待一番。
可她也深知,自己这位太子女婿是何等人物!
那是神仙!
是真正的仙人!
太子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莫说清河崔氏。
就算天下所有世家联合起来,也阻挡不了!
胆敢阻挡,那就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崔氏看得明白,太子殿下对父亲和兄长,已经算是给足了颜面。
否则以他的手段和心性……崔氏不敢想下去。
她只盼父兄能及时醒悟,莫要再行这无谓之举。
否则……只怕会给清河崔家招来这弥天大祸!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至冰点。
“殿下……”
程莹莹小心翼翼看了李恪一眼,心里老大不快。
自己回门的喜庆日子,外翁和阿舅说这些,这不是诚心让她难堪吗?
程莹莹向外祖父和舅舅,脸上也没了笑容:
“外翁,阿舅,还请稍安勿躁。”
“今日是莹莹回门的好日子,本应高高兴兴才是,何必为了尚未发生的朝堂之事,伤了自家和气?”
“殿下心怀天下,所思所虑,皆是江山社稷之长远,黎民百姓之福祉。”
“无论是改良科举,使寒门士子有晋身之阶!”
“还是革新税制,使赋税更为公允,皆是利国利民之良策。”
“外翁、阿舅皆是明理之人,岂不闻‘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之理?”
“我大唐若要开创远超秦汉的煌煌盛世,焉能固步自封,一成不变?”
她言辞恳切,条理清晰,虽是在反驳,却依旧保持着对长辈的恭敬,令人挑不出失礼之处。
然而。
崔信和崔永权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程莹莹这番堂而皇之的大道理?
尤其她明显站在李恪一边,心中更是愠怒。
崔永权当即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呵!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莹莹,你这还没在东宫住上几天,心就全向着‘外人’了?”
“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些!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上也流着崔家的血?”
崔信虽未说话,但也显露出他对外孙女“帮理不帮亲”的极度不满。
程莹莹闻言,语气依旧有礼:“阿舅此言差矣!”
“莹莹既已嫁入东宫,与太子殿下便是夫妇一体,荣辱与共。”
“殿下之事,便是莹莹之事,何来‘外人’之说?此乃人伦常理。”
“至于崔家生养之恩,莹莹片刻不敢或忘。”
“但正因如此,莹莹才更要恳请外翁与阿舅,莫要行那螳臂当车之事。”
“殿下之志,如日东升,其势不可挡。”
“顺应大势,方是家族绵长之道;逆势而为,恐招……不测之祸。”
“莹莹此言,并非偏向谁,而是不愿看到清河崔氏,因一时短视,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啊!”
她这番话,已是将利害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说得好!俺闺女说得在理!”
程咬金听得是眉飞色舞,大为解气,猛地一拍大腿,声援女儿:
“莹莹这话,才是真正明白事理!”
“什么外人内人?殿下是俺老程的女婿,是莹莹的夫君,那就是一家人!”
“岳父,大哥,你们非要拧着来,跟大势作对,那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
“依俺看呐,莹莹比你们看得明白多了!”
被外孙女一个小辈一通“教训”,又被程咬金这粗人当面锣对面鼓地数落。
崔信和崔永权只觉得颜面扫地,他们身为清河崔氏的掌权人物,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好!好得很!”
崔信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
崔信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就朝着厅外走去。
崔永权狠狠瞪了程咬金一眼,也紧随其后。
两人竟是连告辞的话都没说,直接拂袖而去!
好好的一场回门宴,最终却闹得不欢而散。
崔氏眼见父兄气得拂袖而去,急忙站起身,对着李恪和程咬金匆匆一礼:
“殿下,夫君,妾身先去送送父亲和兄长。”
说罢。
快步追了出去。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程咬金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
他抱了抱拳:“殿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俺那老丈人和大舅哥,就是两个老顽固!”
“眼光短浅,只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他们……他们也是一时糊涂,被那些世家的人撺掇晕了头,才敢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还望殿下……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他们。”
虽然对崔信二人极为不满,但终究是姻亲。
老程不愿因为此事,让太子对清河崔氏产生不好的看法,甚至引来祸端。
程莹莹也轻轻拉住李恪的衣袖,恳求道:
“殿下,外翁他们……只是观念一时难以转变,并非存心要与殿下作对。”
“今日言语冲撞之处,妾身代他们向殿下赔罪,还请殿下宽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