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阶之上。
李世民听着群臣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掠过讥诮。
这帮老狐狸……打得还真是一手好算盘!
眼见军方拼死拼活,弄到好处,探明道路,证明了美洲的巨大价值。
他们立刻闻着味儿扑上来,想以“为国分忧”之名,行“瓜分利益”之实。
若真让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门阀涌入美洲。
凭借其雄厚的财力和人力,恐怕要不了多久,那片新大陆就会变成一个个独立王国,尾大不掉。
想摘桃子?呵呵,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待殿内声音稍歇,李世民这才缓缓开口:
“众卿拳拳为国之心,朕心……甚慰!”
“然,美洲开拓一事,自始至终,皆由太子一力主张、统筹规划。”
“其中关节、后续方略,太子最为明晰。”
“众卿所提诸议,还是听听太子的意见吧。”
刹那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太子身上。
李恪迎着群臣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想摘桃子是吧?
那就让你们摘个够!
李恪踏步而出,先向御座上的李世民微微躬身,随即转向群臣,朗声道:
“父皇,诸位臣工。”
“美洲沃土,乃上天赐予我大唐之瑰宝,亦是我大唐将士浴血开拓之功果。”
“其地!”
“其民!”
“其矿!”
“其林!”
“其一切资源皆归大唐朝廷,归于陛下!”
“归国所有……此乃不可动摇之根本!!!”
李恪第一句,就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许多正做着圈地美梦的大臣头上。
主权归朝廷!归陛下!这意味着,任何人都别想在那里建立国中之国,别想将那片土地视为私产!
那还玩个锤子?
“基于此根本!”
李恪继续道:“任何个人、家族,于美洲之地,可享有‘开发经营权’,而绝非‘土地所有权’!”
“开发之权,朝廷可予,亦可依律收回!”
李恪袖袍微微一拂,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出现在手中,灵光微闪。
“为规范美洲开发事宜,使如此浩大工程能有章可循,有法可依,避免无序争抢,徒耗国力!”
“孤专程草拟了《美洲开发特许条例》,请父皇与诸位臣工审议。”
话音未落,玉简中灵光投射而出,在殿中央形成一片清晰的光幕。
一行行缜密的条款呈现于所有朝臣面前。
李世民、殿内群臣立即看了过去,仔细阅读:
【美洲开发总纲】
美洲一切土地、矿藏、水源、山林资源,其所有权永久归属大唐朝廷。
任何非官方组织、个人,欲参与美洲开发,必须依据本条例,获取“开发特许状”,进行规范开发,违者以侵吞国财论处。
【开发区块划分】
朝廷将已勘探区域,划分为甲级区块、乙级区块、丙级区块,定期公布,公开竞拍。
(注:
甲级区块:已知金矿丰富区,起拍价50万两;
乙级区块:优质农耕区,起拍价30万两;
丙级区块:待勘探区,起拍价10万两;)
【开发特许状】
1每个区块限发3张特许状,此为开发唯一凭证,有此才可参与开发;
2特许状的时间期限为3年,到期后需重新竞标;
3特许状到期后由朝廷重新评估,原开发者在履行义务良好前提下,享有优先续约权。
【股权配置】
朝廷占股60%;
开发者占股40%;
【管制措施】
1各开发区驻守禁军
2私藏武器以谋逆论处
3所有金矿由朝廷统一冶炼
【开发进度考核】
1开垦进度落后20%,收回特许状;
2连续两年亏损,取消开发资格;
3发现隐瞒产量,没收全部股份;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明了,环环相扣。
群臣看的目光呆滞,脸上满是错愕,羞恼。
方才还热火朝天地的大臣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脸憋得通红。
这《条例》哪里是鼓励?这分明是套在猛虎脖子上的枷锁!是悬在饿狼头顶的利剑!
土地国有?
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土地,居然是朝廷的?
那还开垦个锤子!
朝廷占股60%,直接拿走了收益的大头。
军管监督,更是将他们的手脚牢牢捆住!
这哪里是分一杯羹?
分明是在皇帝的餐盘边,小心翼翼捡起一些残羹剩渣,还得感恩戴德!
就连李世民都感到无比惊愕,恪儿制定的这开发条例,未免太狠了吧?
开发区要竞拍!
好不容易开发出的收益,朝廷还占60%!
这有人愿意干吗?
李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一丝冷意:
“此《条例》乃孤深思熟虑之果,既能借重民间之力,加速进程!”
“又能永葆其为我大唐之疆土,利益归于朝廷,福泽天下万民。”
李恪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些脸色变幻不定的世家代表,缓缓问道:
“不知诸位臣工,对此《美洲开发特许条例》,可有异议?”
殿内一片死寂。
然而,这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群臣便沸腾起来。
“殿下!此《条例》是否过于严苛了?!”
一名出身河北崔氏的户部侍郎率先按捺不住,出列高声道,满脸激动:
“开发的土地归国有,朝廷竟要占股六成?”
“这……这开发所需钱粮、人力、物力,皆由我等承担,风险极大!”
“如此分成,岂非让开拓者徒劳无功,寒了天下忠贞之士之心?”
他一带头,立刻如同点燃了引线,质疑与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汹涌而来。
“臣附议!殿下,特许状仅限三年,到期还需重拍,那我等投入巨资,修建屋舍、开辟道路、兴修水利……”
“若三年后未能续约,这些心血岂非为他人作嫁衣?这如何能让人安心投入?”
“殿下明鉴!开发蛮荒,九死一生,本就艰难。如此收益,这……这……还有谁人愿意前往?”
“还有那军管!驻军费用是否需我等分担?”
“开发之地,竟不能自保安全,事事需仰仗朝廷鼻息,这岂是开拓之道?”
“是啊殿下!”
“朝廷占股太高!”
“三年之期太短!”
“管制太过严苛!”
一时间。
方才还口口声声“为国拓土”的群臣。
此刻纷纷化身为自家利益据理力争的辩士。
一个个引经据典,摆数据讲道理,痛陈《条例》之“不合理”、“不近人情”、“挫伤积极性”。
仿佛李恪颁布的不是一部开发条例,而是一道断绝他们生路的催命符。
汹涌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太极殿的屋顶。
大有不修改条例,便誓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