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涟的“小动作”像春天的细雨,悄无声息却无孔不入。
苏沅随口提过实验室的咖啡机总煮出带焦味的咖啡,第二天桌上就多了一小罐手磨咖啡豆,标签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中度烘焙,酸度低”,旁边压着张便签:“试着用85c的水泡,焦味会淡些。”
她后来才知道,他那天特意去校外的咖啡店,站在吧台旁看了半小时拉花教程,只为问清最适合的水温。
图书馆闭馆前,他总能“恰好”出现在社科区的书架旁,手里捏着两本她前几天在微信里提过的参考书。
“刚好看完这两本,学姐可能用得上。”他说话时眼神瞟向窗外,却没提自己为了找这两本绝版书,在旧书库的灰尘里蹲了整整一下午。
苏沅的论文需要一组天体运行数据,愁得在座位上皱着眉敲计算器。
没过十分钟,辛涟发来个Excel文件,里面不仅整理好了近五年的观测记录,还标红了异常值,甚至用不同颜色的折线图做了对比分析。
她点开他的头像想道谢,却发现他的朋友圈多了条新动态——是张凌晨四点的图书馆照片,配文只有一个月亮表情。
下雨天,她的帆布包总会“莫名”变沉。
打开才发现,侧袋里多了把折叠伞,伞柄缠着防滑胶带,伞面印着浅粉色的铃兰,和她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他说是“路上捡的,看着适合学姐”,却没说自己跑了三家便利店,才找到这种最轻的款式。
有次小组讨论到傍晚,大家散场时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
苏沅正发愁怎么回宿舍,辛涟抱着个纸箱从楼梯口跑过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次性雨衣,他分给每个人时,特意把那件最大号的塞给她:“这个防水性好,别淋湿了。”
她后来从柴潇潇那里听说,他是特意从实验楼跑回宿舍取的,裤脚全湿透了,却只顾着把雨衣往纸箱里塞。
连食堂阿姨都记住了,那个总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每次打饭都会多要一份青菜,然后端着餐盘坐到另一个女生对面,把自己碗里的牛腩一块块挑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这些小动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沅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开始在图书馆看到他时,会下意识地朝他笑;会在收到他发来的资料时,顺便问一句“吃饭了吗”;会在下雨天撑开那把铃兰伞时,想起他递伞时耳尖的红。
而辛涟看着她渐渐舒展的眉头,看着她接过东西时眼里的笑意,胸腔里那阵又酸又胀的感觉,终于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温柔的笃定。
他还是没说“喜欢”,却把这份心意,藏进了每一个她可能需要的瞬间里。
周六晚上的班级聚会设在校外的小酒馆,暖黄的灯光裹着啤酒泡沫的气息,喧闹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苏沅坐在角落的卡座里,被几个女生围着起哄,盛情难却地抿了半杯果酒,清甜的荔枝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烈,喝得她脸颊泛起薄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她正被班长拉着合影,屏幕上跳出辛涟的消息:“结束了吗?我在酒馆门口。”
她心头一跳,指尖飞快地回:“快了,等我十分钟。”
刚把手机塞回口袋,斜后方忽然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班长吴宙端着杯啤酒站在她面前,平日里总是带点痞气的脸上难得正经,灯光落在他眼里,竟有几分认真:“叶棠,我有话跟你说。”
周围的喧闹声霎时低了半度,几个相熟的同学开始起哄,口哨声此起彼伏。苏沅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指尖攥紧了桌布:“什么事?”
“我喜欢你。”吴宙的声音透过嘈杂的音乐传过来,带着点酒后的微颤,“从大一辩论赛你驳得我哑口无言那次就开始了,我知道你快毕业了,但我……”
他的话没说完,苏沅已经站起身,礼貌却疏离地笑了笑:“抱歉啊班长,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我知道这样很突然,但我……”
“不好意思,有人来接我了,先走一步。”苏沅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避开他伸过来想拦她的手,径直往门口走。
身后的起哄声和吴宙的喊声被她抛在脑后,果酒的后劲慢慢涌上来,脚步竟有些发飘。
刚推开酒馆的玻璃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
苏沅定了定神,就看见路灯下站着的辛涟,他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沉默的树。
听到动静,他立刻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点果酒。”苏沅走近了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着夜风里的桂花香,让她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看你没回消息,猜你可能不方便。”他说话时,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往酒馆里瞥了一眼,正好撞见追出来的吴宙,眼神瞬间沉了沉,随即又恢复如常,伸手扶住她微微晃动的胳膊,“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安定的力量。
苏沅点点头,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吴宙的声音:“叶棠!”
辛涟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只是扶着苏沅的手紧了紧,侧过身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像在不动声色地护着她。
吴宙跑到他们面前,目光在辛涟扶着苏沅的手上转了一圈,语气里带着点不甘:“叶棠,我是认真的,你再考虑考虑行不行?”
“我说得很清楚了。”苏沅的声音因为喝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却依旧坚定,“我们不可能。”
“他是谁?你是因为他才……”吴宙的目光落在辛涟身上,带着审视和敌意。
“这和他没关系。”苏沅往前站了半步,把辛涟挡在身后一点,“是我自己的想法。”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酒馆里的音乐还在隐约传来。
辛涟始终没说话,只是扶着苏沅的手轻轻抬了抬,用指腹碰了碰她的手腕——那里的脉搏跳得有点快,大概是被这阵仗闹得有些慌。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沉默:“学长,学姐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宿舍。”
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事实,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吴宙,浅雾般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种不容置喙的气场。
吴宙被他看得愣了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辛涟半扶半搀着苏沅转身离开。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