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三分,地下机房的荧光灯在玛丽的高跟鞋跟下忽明忽暗。
她捏着终端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屏幕上跳动的日志残迹像根细针,正往她太阳穴里扎——小七篡改监控数据的记录被系统自动归档到了“异常操作”文件夹,文件名是刺眼的“_Lwq”,Lwq,林晚秋的拼音首字母。
“拖过来。”她扯下耳后珍珠耳钉,金属尾针在掌心压出红痕。
两个黑衣守卫架着小七的胳膊撞开审讯室门时,他额角还沾着机房的机油,却在看见玛丽的瞬间笑了:“玛丽姐,这么晚审我,老K知道吗?”
玛丽没说话,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耳光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小七的头偏到一边,嘴角溢出淡红:“当年在金盾,您教过我,审讯要先破心理防线。现在倒急了?”
“闭嘴。”玛丽从抽屉里摸出银质开信刀,刀尖抵住小七喉结,“日志里的Lwq是谁?”
小七的喉结蹭过刀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像被抽走了骨头,顺着守卫的手滑向地面,瞳孔在灯光下散成模糊的灰雾。
玛丽的刀尖跟着下移,却见他舌尖上凝着血珠——咬舌了。
“癫痫!”左边守卫喊了一声。
小七的四肢开始抽搐,后脑勺重重撞在水泥地上,血顺着耳廓流进衣领。
玛丽后退半步,开心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小七抽搐的手指,看见一道银光从指缝弹出,“叮”地落进排水沟缝隙。
“追!”她尖叫着扑过去。
守卫踹开排水口格栅时,那枚微型存储卡早被水流卷走了。
玛丽抓起对讲机砸在墙上,碎片溅到小七脸上:“全面升级安防!红外热成像和声纹定位双系统启动!三小时内我要看到所有死角被覆盖!”
监控室里,林晚秋贴在通风口外的耳朵动了动。
她听见玛丽的吼声穿透金属管道,也听见系统提示音里夹杂的电流杂音——新设备启动时,电磁校准的蜂鸣声比往常多了半拍。
她摸出裤兜里的秒表,按下计时键:0.9秒。
足够了。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守卫换防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消失。
林晚秋蹲在储物间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脱下左脚鞋垫,抽出藏在夹层的金属条——这是昨天从床架上掰下来的,边缘还带着毛刺。
门缝里漏进的冷光映着她的脸。
她盯着电控锁的接线盒,金属条尖端对准两根裸露的铜线。
“三、二、一。”她默念着,金属条精准触碰——“滋啦”一声,火花窜起半尺高。
“什么情况?”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晚秋迅速蜷缩成一团,脊背贴紧墙角,呼吸刻意放得急促。
门被踹开的瞬间,她抬头露出惊恐的眼神:“电、电闸跳了……”
守卫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她发白的脸,停在锁芯上。
他弯腰的刹那,林晚秋闭紧双眼。
真实之眼在脑内展开,她捕捉到守卫智能手环的震动频率,同步释放自身心率波动——那是他上司的生物节律,每分钟72次,稳定得像钟表。
“王队?”守卫猛地直起身子,手环提示“上级临近”的红光刺得他眯眼。
他本能立正敬礼,后背完全暴露在林晚秋面前。
六秒,足够她摸出藏在袖口的改锥,三两下撬开通风口螺丝。
清晨五点零八分,通风管道里的气流像条无形的蛇。
林晚秋趴着往前挪,鼻尖沾着铁锈味的灰尘。
她根据热力图判断方向,左边风道温度比右边低3c,那是通往档案库的方向。
突然,管道剧烈震动。
空气净化程序启动的嗡鸣声震得她耳膜发疼,气流方向瞬间反转,她的身体被往回推了半米。
林晚秋迅速摘下手表,磁铁面紧贴铁壁——这是她在警校时学的应急技巧,磁铁吸附力能抵消部分推力。
稳住身形的刹那,她瞥见风管内壁有道极细的划痕。
借着手电筒微光,“LZ0928”六个字母数字刺进眼底。
LZ是林志远,父亲名字的缩写;0928,2013年9月28日,那个在老K档案里反复出现的日期。
她的手指抚过划痕,金属凉意透过指腹渗进血管。
父亲来过这里,就在出事前三天。
清晨六点五十五分,密室门在林晚秋面前泛着冷光。
她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按在声光锁感应区。
真实之眼展开扫描,门锁内部结构在脑内立体呈现:声波频率需要c调降半音,光线强度要求320流明。
她深吸一口气,用舌尖抵住上颚发出低频震动,同时调整手电筒角度——锁芯“咔嗒”轻响。
门开的瞬间,她几乎窒息。
恒温保险柜立在房间中央,显示屏的红光像团跳动的血:“输入签署者心跳频率方可开启。”
林晚秋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她闭紧双眼,真实之眼·溯启动。
记忆倒回2008年冬夜,父亲最后一次拥抱她。
那时她刚考上大学,父亲的军大衣裹着她,胸腔震动的频率混着他的声音:“小秋,清白不是求来的……”
三秒,足够提取波形曲线。
她将手指贴上感应区,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系统验证的“滴”声响起时,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柜门缓缓打开。
泛黄的合同躺在丝绒衬里上,封皮“青禾镇土地置换协议”的字迹已经模糊,落款处“林志远 2013.9.28”的签名却清晰如昨。
附注的小字刺得她眼眶发酸:“本合同自沈墨白同志离世后第三日起生效。”
沈墨白,2013年易地搬迁项目塌方中遇难的农民工代表。
林晚秋的手指抚过“离世后第三日”,突然想起老K说过的话——父亲是在2013年12月5日沉船的,而沈墨白的死亡证明上,日期是2013年9月25日。
三天,正好是合同生效的时间差。
上午八点十二分,林晚秋将合同拍照上传至加密频道时,烟雾弹在门外炸开。
她用袖口捂住口鼻,摸到腰间的定位器——陆承宇的信号在西岸持续闪烁。
灯塔方向腾起橘红色火焰,是陆总工点燃的接应信号。
直升机的轰鸣逼近时,她望着渐远的岛屿,手中的合同复印件被攥出褶皱。
风灌进机舱,她忽然想起父亲常戴的那支钢笔,笔帽内侧刻着“清慎勤”三个字。
可此刻合同上的签名,和记忆里那个在她作业本上写“晚晴”的笔迹,重叠得严丝合缝。
“那你当年……到底签了什么?”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压痕,声音被风声撕碎。
上午八点十四分,南中国海某离岸群岛西岸浅滩,退潮后的礁石缝里,一枚微型存储卡随着浪花滚上岸。
卡面刻着的“Lwq”字样闪了闪,被初升的阳光镀上一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