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惊疑与死寂,被“吱呀”一声轻响割裂。
一扇门被推开。
逆光中,一道过分娇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苏小阳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纯真的好奇。
“呦,大家都聊着呢。”
软糯的声音,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比惊雷更具分量。
聊什么?
聊你!
聊你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究竟封印着怎样一头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
“小阳,你……”
林七夜的嘴唇动了动,万千疑问堵在胸口,却在对上那双干净到不染尘埃的眸子时,尽数溃散。
他问不出口。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百里胖胖洪钟般的大嗓门,裹挟着一股霸道浓郁的肉香,精准地冲垮了屋内的凝滞。
“开饭啦——!”
苏小阳的脑袋倏地一偏,望向门外灯火通明的院落,小巧的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燃的星星。
“来啦!”
他笑着应了一声,迈开小短腿就朝饭厅的方向跑去,留下身后一群神情复杂的大佬。
林七夜紧绷的肩膀,无声地垮塌下来。
他看着那道蹦蹦跳跳的背影,心底自嘲一笑。
是啊,何必刨根问底。
他还是那个会为了美食而双眼放光的小阳,这就够了。
众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无奈、头痛,以及那份深入骨髓的宠溺。
…………
不多时。
温暖的饭厅里,老式八仙桌被琳琅满目的菜肴挤得满满当当。
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香气扑鼻的小鸡炖蘑菇,鲜嫩的清蒸鲈鱼,还有一盆盆蒸腾着白气的饺子。
新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众人围坐一堂,先前的震撼与惊骇,被这股人间烟火气彻底冲刷。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卸下所有防备的轻松笑意。
“来!为了大夏,也为了我们自己!新的一年,万事顺遂!”
袁罡高高举杯。
“干杯!”
清脆的碰杯声中,所有人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夜色渐深,热闹却没有散去的迹象。
客厅里,江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那台老掉牙的电视机显现出清晰的晚会画面,一群人看得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角落里,安卿鱼则显得格格不入。
他面前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正用镊子专注地夹取几种不同颜色的粉末,眼中闪烁着求知的狂热。
袁罡端着茶杯路过,余光不经意地一扫。
他端茶的手,瞬间僵在半空,嘴角狠狠一抽。
这小子……
又在研究火药!
“安卿鱼!”
一声惊天暴喝,让安卿鱼的手指猛地定格,悬停在离那撮硫磺粉末仅有分毫的距离。
他脖子僵硬地一寸寸转过来,对上袁罡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不准在室内研究炸药!”
安卿鱼尴尬地挠了挠脸,眼神飘忽,压根不敢对视。
整个院落,充盈着鲜活的生命气息。
褪去守夜人的冰冷斗篷,他们也只是一群会笑会闹的年轻人。
午夜时分。
跨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城市上空,无数烟花次第绽放,将夜幕映得亮如白昼。
上京大厦,楼顶。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制高点,寒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翻飞。
苏小阳、林七夜、邵平歌与陈涵四人,随意地坐在天台边缘。
苏小阳光着脚,两条小腿悬在空中,随着寒风轻轻晃荡,白皙的脚趾微微蜷缩,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慵懒。
〔高处的风景,就是好呀。〕
他的脚下,是延绵至天际的璀璨灯火,一座倾泻于凡尘的星之银河。
邵平歌的视线从繁华都市收回,落在身旁的陈涵身上,进行着最后的交接。
“记住,你要建立的是秩序,而非恐惧。”
邵平歌的眼神,沉淀着尸山血海的厚重。
“上京的‘神秘’,是一群盘踞多年的野狗,杀光它们,只会让城市失去平衡。”
“听话的,给骨头。”
“不听话的,就打断腿。”
“你要用恩威并施的手段,在这里,建立只属于你的规矩。”
陈涵迎着他刀锋般的目光,沉默了很久。
灌入肺腑的凛冽空气,让他纷乱的思绪彻底平息。
“我明白了。”
邵平歌点点头,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
“还有问题吗?”
“有。”
陈涵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不会伤及平民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小阳悬在半空的两条小短腿晃了晃,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点泪花。
“放心啦。”
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陈涵看着苏小阳纯真的睡脸,又看看林七夜那副“这还用问”的表情,最后瞥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邵平歌。
他悟了。
平民的安全,或许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被这三位大佬纳入考量的问题。
真有不长眼的“神秘”敢在闹市跳出来,需要担心的不是守夜人。
而是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被某个路过的大妈当成稀有食材,拎回家研究新菜式。
陈涵紧绷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他要建立的,只是专属于“神秘”的秩序。
肺腑间再度灌满寒风,他整个人都冷静到极致。
“我准备好了。”
邵平歌点头,再无一字。
下一秒。
一道无形的枷锁,自上京市上空悄然解开。
那股盘踞数年,如神明般俯瞰众生,令所有阴影中的存在战栗的恐怖威压,烟消云散。
仿佛从未存在过。
同一时间。
城市里,那些霓虹灯光无法触及的肮脏角落。
无数双猩红、惨绿、幽紫的眼睛,缓缓睁开。
街道的阴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
粘稠的液体从墙角渗出,怪诞的低语顺着风在楼宇间回荡。
一只酷似蜥蜴、却长着六条节肢的“神秘”,顶开了下水道井盖。
它试探性地探出半个脑袋,竖瞳警惕地扫视四周。
几秒后,没有威胁。
它又大胆地爬出一半身体。
依旧安全。
巨大的狂喜吞噬了它仅有的理智,它贴着冰冷的墙壁,用腹部的吸盘无声攀爬,目标直指街角那间灯火通明的电竞网咖。
与此同时。
网咖内,温暖的空气与户外的严寒判若两界。
方沫、丁崇峰、苏哲与苏元四人,正围着一台机器激烈对战。
屏幕上,一款格斗游戏进入了最终局。
“杀!”
苏哲双目赤红,操纵着自己仅剩丝血的角色,发动了孤注一掷的狂暴连击。
屏幕上光影炸裂,特效纷飞。
他就不信,这样都打不中!
然而,苏元的角色依旧冷静,只是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中,做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后撤步。
分毫不差。
就是现在。
苏元面无表情,手指在手柄上敲出一串幻影。
屏幕中,她的角色抓住苏哲攻击后的巨大破绽,一套华丽到极致的连招行云流水般打出。
巨大的“K.o.!”字样,占据了整个屏幕。
空气安静了。
苏哲脸上的狰狞还没散去,就彻底僵住。
他仰头望着天花板,满脸绝望,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
“不——!”
这也能输?
苏元放下手柄,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手指飞快敲击。
清脆的按键音,在苏哲听来,如同丧钟。
“算上刚才这局,你这周的训练加练时长,累计一百零三分钟。”
苏元抬起头,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气,宣布了最终的审判。
苏哲长叹一声,整个人都蔫了。
他看向苏元,脸上立刻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元啊,咱们可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