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的深渊之上,那连接天海的致命光柱骤然崩断,引发的能量逆流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深海与太空。
在“伏羲之网”的全景态势图上,代表“海渊”平台的光点剧烈闪烁了几下,内部结构的多处殉爆通过水声探测器化为一声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哀鸣,最终,那曾经代表着超越时代科技与巨大威胁的光点,彻底黯淡下去,歪斜着沉向人类难以企及的万米海沟,化作一团冰冷的废墟。同步黯淡的,还有太空中那刚刚显露狰狞、便因能量供应戛然而止而陷入死寂的轨道武器平台。
风域湖指挥中心内,劫后余生的狂喜如潮水般涌动,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凝重所取代。胜利是确凿的,但代价与侥幸的成分让每一位知情者都后背发凉。
羊羽没有沉浸在欢呼中,他几乎是立刻下达了一连串指令:“‘鸿蒙’,立刻回溯‘海渊’平台沉没前所有传感器数据,尤其是其能量异常波动起始点和内部结构失效顺序!技术团队,模拟能量逆流对其核心聚变堆的影响,评估是否存在高能物质泄漏风险!侦查单位,扩大搜索范围,监测所有异常水下声纹和电磁信号,警惕可能的后续手段或残存威胁!”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屏幕上那片重归“平静”的海域。他知道,“导师”绝不可能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海渊平台的毁灭,或许斩断了其最强大的爪牙,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纵者,以及他核心的团队、技术、野心,绝不会轻易随之埋葬。
与此同时,南海某处,幽暗的海水之下。
一艘线条流畅、通体覆盖着先进隐形消声瓦的潜艇,如同一条幽灵,正悄然悬停在中等深度。它的体积远小于“海渊”,但其技术含量同样不容小觑,它是“导师”为自己预留的移动指挥所和最后的逃生舱。
潜艇内部,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导师”———这位一直以来都以绝对冷静、智珠在握形象示人的幕后黑手,此刻正死死盯着面前一块已经失去信号、只剩下雪花噪点的屏幕。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海面能量场崩溃扭曲的遥感影像。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平日里深邃平静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置信、计划崩盘的震怒,以及……一丝极少出现的、名为“挫败”的情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寄予了扭转乾坤厚望的“海渊”,他自信足以对“龙心”实施“神罚”的天地双擎系统,竟然在最后关头,被对方以这样一种精准而狠辣的方式……敲碎了!
“强激光……干扰能量节点……”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一步棋,完全超出了他基于对方现有防御体系的推演。“他们……怎么会想到?怎么能做到?!”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和愤怒。仿佛自己精心编织的命运之网,被一只预料之外的手强行扯断。
“先生,”一名核心团队成员,也是负责生物控制系统的专家组长,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备用远程生物信号激发系统……多次尝试连接,均告失败。无法联系上‘种子’刘明和李振国。”
“什么?”导师猛地转头,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射向组长,“信号强度呢?干扰源排查了吗?”
“功率已提升至备用系统最大值。我们目前位于公海,距离目标遥远,信号衰减严重。而且,‘风域湖’经历此次事件,内部电磁屏蔽等级必然已提升至最高,我们的生物软片信号本就微弱且特殊,极可能被完全隔绝。”组长艰难地解释道,“初步排查,并非我方设备故障,更像是……目标失去了响应。”
“失去响应?”导师的眉头死死锁紧。刘明和李振国是他打入风域湖核心的两枚关键棋子,是即使“海渊”计划失败,也能从内部给予“龙心”致命一击的最后保险。这两枚棋子同时失效,绝非巧合!
一种更大的、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中蔓延。风域湖的反应速度、反击的精准度、以及内部关键节点的突然“静默”……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能性———对方或许不仅破解了外部的攻击,连内部的隐患也……
但他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不愿立刻接受这个最坏的结果。他对自己的生物软片技术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那是远超这个时代的造物。
“不,不可能那么快被彻底清除……”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偏执,“一定是距离和屏蔽的原因!我们必须抵近!只要进入有效范围,一定能重新激活‘种子’!”
他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下令:“改变航向!潜行抵近华夏近海!计算最佳静默位置,我要在最近的距离,亲手按下引爆的按钮!就算拿不到‘龙心’的全部数据,也要让它彻底化为废墟!”
组长脸上掠过一丝迟疑:“先生,抵近近海风险极高,对方的反潜网络……”
“执行命令!”导师打断他,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他们的注意力刚刚被‘海渊’和轨道平台吸引,现在是他们防御链条可能出现的短暂松懈期!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为了‘净化’,必要的风险必须承担!”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计划的重大挫折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破坏欲和赌徒心理。
潜艇如同收到指令的毒蛇,悄然调整姿态,开启最高级别的静音模式,向着那片危机四伏的海域,潜行而去。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在“伏羲之网”的天罗地网之下。
就在“海渊”平台异动之初,华夏高层和安全部门就已经将“捕获或消灭‘导师’及其核心团队”提升到了最优先等级。周局长亲自坐镇,协调军方、国安、以及风域湖的所有资源。
那艘潜艇虽然先进,但在举国之力的高科技监测体系面前,尤其是在它急于行动而无法保持极致静默的情况下,它的踪迹早已被锁定。
南海礁岛、海底声呐基阵、巡逻机、侦察卫星……无数双“眼睛”和“耳朵”从空中、海面、水下紧紧跟随着这个幽灵。
更致命的是,在早些时候一次巧妙的电子侦察行动中,利用对方短暂上浮通讯的窗口,军方最顶尖的特种作业单位,已经成功在其艇身外部极其隐蔽的部位,安置了多个最新型的微型水下听音器和磁异探测器。
因此,潜艇内部的一切声波震动———包括引擎声、对话声、甚至某些设备运行的特定频率———都被清晰地捕捉、放大、传输回后方分析中心。
“……潜行抵近……引爆人肉炸弹……”
“……计算最佳静默位置……”
导师那充满不甘和狠厉的命令,以及技术人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实时转译,呈现在周局长、羊羽、林夕等人的面前。
“果然贼心不死!”周局长面色冷峻,“他还想利用刘明和李振国做最后一搏!”
“他对自己的生物技术过于自信了。”林夕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和后怕,“幸好我们行动及时,彻底清除了隐患。”
羊羽盯着屏幕上代表潜艇的光点移动轨迹,眼中寒光闪烁:“他这是自投罗网。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高层迅速进行研判。情报显示,凭借其隐身性能,这艘潜艇预计将在第二天下午抵达其认为的“安全距离”———距我方拥有5兆瓦强激光攻防系统的南海礁岛约20公里处,然后保持静默,尝试激活生物软片。
一个抉择摆在面前:是等其完全进入伏击圈后尝试活捉,还是在其构成实质威胁前予以摧毁?
活捉“导师”的诱惑极大,他能提供的技术秘密、组织情报价值连城。
但通过对“导师”其人的心理侧写和行为模式分析,结论非常明确:这是一个极度偏执、高傲、拥有强烈毁灭倾向的天才。一旦发现行动失败,自身被捕风险极高,他极有可能选择启动潜艇的自毁程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届时,不仅无法获取任何情报,其潜艇自毁可能带来的技术泄露(尤其是残骸打捞)或未知风险(如携带的某种特殊武器或病原体)也难以预料。
经过与羊羽、林夕及多位军事、心理专家的紧急磋商,周局长和高层最终做出了决定:以绝对优势力量,在其进入最佳攻击阵位前,予以雷霆歼灭!首要目标是消除一切潜在威胁,确保“龙心”和风域湖的绝对安全。获取情报次之。
方案迅速制定。
首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军方对外高调宣布:将于次日10时起,在南海相关海域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为期一周。演习期间,禁止一切无关船舶驶入上述水域。这既是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合理的背景掩护,也是划出禁区,清空场域,避免误伤。
其次,张网以待,雷霆一击。
以那座装备了立下大功的5兆瓦强激光攻防系统的南海礁岛为核心,构筑一个立体化的死亡陷阱:
1. 5兆瓦强激光攻防系统:随时待命,担任主攻手。其光速打击能力是对付高速、隐蔽目标的利器。
2. 200架无人机群:包括大型察打一体无人机、小型蜂群攻击无人机、电子战无人机。它们将构成从空中到海面的立体监控和打击网络,负责侦察、骚扰、补充打击、以及拦截可能从潜艇发射的无人机或导弹。
3. 水下力量:数艘最新型的攻击核潜艇早已悄然部署到位,占据了有利的攻击阵位,它们的静音性能更胜一筹,负责水下监听、跟踪、以及必要时补射鱼雷。
4. 水面舰艇:一支驱护舰编队在演习区域外围巡弋,一方面执行演习警戒任务,另一方面构成外围拦截和反潜屏障。
5. 电子战系统:全面开启,随时准备对潜艇可能进行的通讯、侦察、导航实施强力干扰压制。
整个体系在“伏羲之网”的统筹下,如同一台精密而强大的战争机器,无声地运转起来,只待猎物进入最后的猎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第二天下午,阳光炽烈,南海上空碧空如洗。
演习已经开始,海面上偶尔可见高速机动的水面舰艇,空中也有侦察机掠过,一切都符合一场大型军演的表象。
那艘幽灵潜艇,果然如预测般,凭借着出色的隐身性能,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公开的演习区域,迂回着接近了预定的攻击阵位———距离激光堡垒约20海里的深海区域。
潜艇内,导师最后一次确认了位置。
“深度300,航速2节,保持绝对静默。”艇长低声报告。
“很好。”导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最后疯狂的光芒,“启动备用生物控制系统,最大功率!对准风域湖方向,再次尝试连接!激活‘种子’!”
技术人员熟练地操作着。一套精巧但功率强大的装置被启动,特殊的生物信号调制完毕,即将定向发射出去。
就在这一刻——
异变陡生!
潜艇声呐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明高速物体接近!数量极多!来自不同方向!速度太快了!”
几乎同时,艇体外部的监听器传来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螺旋桨噪音———那是无人机蜂群!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炽热的高能激光束,以绝对的光速,跨越二十海里的距离,精准地命中了潜艇的指挥塔围壳上部!
没有爆炸声,只有瞬间的极致高温和灼蚀!
激光束如同烧红的铁棍烫入黄油,轻易地融穿了坚固的隐形外壳和内部结构!潜艇的潜望镜、通讯天线、电子侦察设备等突出部在第一时间就被熔毁!大量的海水沿着熔穿的孔洞疯狂涌入!
“我们被攻击!激光攻击!上部结构破损进水!”艇内瞬间警报声大作,红灯疯狂闪烁,艇员乱作一团。
导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呆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狰狞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不可能!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怎么瞄准的?!”
他最大的倚仗———潜艇的隐身性,在对方面前竟然如同虚设!
然而,打击才刚刚开始。
第一道激光束主要是致盲和破坏观测通讯设备。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激光束接踵而至!这些激光束功率经过调整,不再追求一击洞穿,而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潜艇的推进舵、水平舵、以及主要的推进轴系!
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从艇艉传来,潜艇的动力系统瞬间瘫痪,失去控制的艇身开始失控旋转、倾斜。
“推进系统失效!我们失去动力!”
“艇体多处破损!进水无法控制!”
“无法上浮!无法下潜!我们被钉死在这里了!”
绝望的喊声在艇内回荡。
“启动自卫系统!发射干扰弹!鱼雷准备反击!”导师歇斯底里地吼道,试图做困兽之斗。
但已经太晚了。
无数的无人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蜂拥而至,投下了小型精确制导炸弹,进一步摧毁着潜艇本就脆弱的外壳和非耐压结构。
水下的攻击核潜艇也射出了轻型反潜鱼雷,这些鱼雷并非为了直接击沉,而是贴近目标后爆炸,利用强大的冲击波彻底震坏潜艇的内部设备和结构,确保其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和反抗可能。
同时,强大的电子干扰全面覆盖,切断了潜艇对外的一切通讯和可能的自毁指令传输通道。
短短几分钟内,这艘曾经先进的潜艇,就变成了一堆千疮百孔、失去所有动力和能力、只能在水中绝望悬浮的钢铁棺材。
潜艇内,一片狼藉,灯光忽明忽灭,到处是漏水的嘶嘶声和绝望的呻吟。
导师瘫坐在椅子上,面色死灰。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底牌,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他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甚至连最后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他听到了水面上传来的快艇声,听到了潜水员入水的声音……
猎杀已经结束,收网的时候到了。
几小时后,风域湖指挥中心收到了周局长传来的简洁信息:“‘幽灵’已沉没,‘渔获’正在打捞,初步判断无重大泄漏风险。”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场从内部净化到外部狙击、从深海到近海的连环危机,终于以一场干净利落的歼灭战,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羊羽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一片宁静。
但他知道,打捞上来的残骸和俘虏或许能带来宝贵的情报,但“导师”背后所代表的未知科技和深层威胁,远未消除。
“清算,才刚刚开始。”他轻声自语,目光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