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亭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明闻敬与王建二人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呼出声。
那可是一位元婴中期,东荒丹道大宗师的承诺啊!
其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衡量!
云天的心脏也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提前两年离开这鬼地方,直达云澜坊市,这本就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更何况,还有一位丹道宗师的承诺!
这承诺的分量,足以让整个东荒修仙界的修士为之疯狂。
风险虽大,但这回报,同样大到惊人!
他抬起头,目光在陈毅之沉静的脸上扫过,最终缓缓开口:“前辈可有那传送阵的具体位置?”
“自然。”陈毅之见他意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要小友答应,这些信息,自会告知于你。”
“好,晚辈愿意一试。”云天不再犹豫,沉声应下。
“好!小友好魄力!”陈毅之闻言大喜,抚掌赞道。
他不再多言,指尖亮起一道微光,随即一指点向云天眉心。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连同作战的详细计划,瞬间涌入了云天的脑海。
那处魔道据点的地形图、兵力的大致分布、传送阵的核心位置,以及陈毅之的牵制计划,尽数清晰地呈现在他识海之中。
云天闭目消化了十数息,再次睁开眼时,神情已是一片肃然。
他向着陈毅之拱手,正色道:“不知晚辈何时出发为好?”
“据报,那元婴初期的魔修已传送至据点,随时可能前来攻打坊市。”陈毅之的脸色恢复了凝重,“小友此刻便出发,在中途寻一隐蔽之地,等候我的万里传音。”
他略作思忖,又嘱咐道:“我至多能牵制那魔人两天时间,小友最好在两日之内,将那传送阵毁去。”
“是,晚辈这就出发。”云天拱手领命。
陈毅之微微点头,翻手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递了过去:“在这张万里传音符中留下一缕气息,届时我便能准确传音于你。”
云天依言照做,一丝神念附着其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明闻敬与王建二人拱手作别:“两位道友,云某先行告辞了。”
明闻敬与王建神色复杂,他们站起身,同样郑重地拱手回礼,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云道友,保重!”
云天没有一丝耽搁,转身便出了别院。
坊市内,不少修士都注意到一道五彩灵光冲天而起,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西边的天际疾驰而去,转瞬便消失无踪。
五彩遁光之中,云天面沉如水,将速度催发到了极致。
按照陈毅之给出的信息,魔道的秘密据点,位于沙南坊市以西五千里外,一处名为“西月山脉”的连绵群山之中。
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山中多妖兽毒虫,寻常修士不会轻易涉足。
魔道将据点选在此处,确实隐蔽。
以他如今的遁速,全力飞驰,也需要四五日的光景。
可他不能直冲过去。
一个金丹中期修士,如此目标明确地高速飞向据点方向,无异于黑夜中的火炬,只怕还未靠近,便会被对方的元婴修士察觉。
他必须在千里之外便停下,寻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收敛全部气息,等待时机。
云天心中念头飞转,一边飞遁,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整个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据点内的具体战力,仍是个未知数。
陈毅之给出的情报,也只是百巧门斥候冒死探查出的冰山一角。
而百巧门作为东荒四大宗门之一,面对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被渗透,却只派了陈毅之这位丹道宗师前来,此事本身就透着一股蹊跷。
恐怕,宗门内也是捉襟见肘,再派不出更多的高阶战力了。
云天心中轻叹。
这意味着,他不会有任何援军。
一旦行动暴露,他将要面对的,可能不止是一名元婴修士的怒火,还有整个据点内所有魔修的围剿。
前路凶险,可谓九死一生。
他如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优势,便是敌明我暗。
黑傀宗那些魔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建立的传送阵,早已暴露。
……
三日后。
西月山脉外围,一道五彩流光贴着崎岖的山峦轮廓,一闪而逝。
遁光中的云天,神情肃然,没有半分松懈。
这三日来,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将遁术催发到了当前所能达到的极致。
他并未选择直线飞行,而是绕开了所有稍具规模的城镇与修士聚集地,专挑荒山野岭穿行,时而高空急掠,时而低空潜行,将自身的行踪隐匿到了极限。
脑海中,陈毅之给予的地图与据点信息,早已被他反复回顾了不下百遍。
那处魔道据点,就坐落在前方千里之外的山脉腹地。
按照计划,他需要在此地停下,寻一处隐蔽之所,彻底敛去所有气息,静候陈毅之的传音。
云天缓缓降低了遁速,神识随即铺展开来,仔细探查着下方的每一寸地貌。
最终,他的身形在一片不起眼的茂密古林上空停住。
此地林木参天,瘴气弥漫,山势平平无奇,正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落入林中,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上,寻了一处被繁茂枝叶完美遮蔽的粗壮树杈,盘膝坐下。
坐定的瞬间,云天体内的灵力便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运转起来。
千幻隐匿术。
他周身原本若有若无的法力波动,连同蛮息境炼体士那旺盛的气血之力,都开始迅速向内收敛、隐没。
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整个人便再无半分生灵应有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仍觉得不够。
一道法诀掐出,他周遭的光线微微扭曲,身影随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彻底融入了背后斑驳的树干与交错的枝叶之中,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隐身术与千幻隐匿术的结合,让他彻底与这片山林融为了一体。
除非有元婴修士亲至,耗费心神,一寸寸地用神识来回扫荡,否则绝无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云天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却沉静如水,开始默默调息,恢复这三日来不间断飞遁所消耗的心神与法力。
陈毅之所说的两天时间,看似宽裕,但对于潜入一座由元婴修士坐镇、不知有多少金丹魔修把守的据点,并且要从中找到核心阵眼并将其摧毁的任务而言,每一分每一寸的时间都宝贵到了极点。
他必须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巅峰。
时间缓缓流逝,山林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与不知名的虫鸣。
一日,两日……
十数日转眼而过。
这一日,一道浩瀚如海的恐怖神识,毫无征兆地从西月山脉深处冲天而起,如狂风过境,猛地从云天所在的荒林上空一扫而过!
盘坐于树杈之上的云天,霍然睁开了双眼!
“终于出动了。”
他心中自语,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继续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耐心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想来那魔道元婴修士,此刻已是遁至极远之地。
云天不再等待陈毅之的传音符,机会稍纵即逝,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五彩灵光,贴着地面,向着那处山腹据点疾速遁去。
半个多时辰后,云天已来到离据点数里之外的山坳中。
他停下身形,磅礴的神识铺散开来,却在前方千丈之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
“果然有禁阵。”
云天目光微凝,“但看这灵力波动的强度,也只是仓促布置,一座防探视的隐匿法阵而已。”
他没有再运行灵力飞遁,而是双脚在地上一踏,施展出乾坤步,身形如鬼魅般,在山石林木间闪现前行。
千丈距离,不过十数息时间,他便已抵达了那无形禁阵的边缘。
云天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身形游走,仔细探查着阵法的薄弱点。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黄芒破空而来,正是那姗姗来迟的万里传音符!
云天抬手一招,迅速将那道灵光摄入手中,贴在额前。
陈毅之沉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已发现那元婴魔修正在前来,小友可以行动了。”
云天轻呼一口气,捏散了那道传音灵光。
“好快。”
他心中暗道一声,继续将心神沉入眼前的禁阵之中。
没用多长时间,他便在一处山坳的阴影下,找到了一处灵力运转晦涩的节点。
他没有催动灵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波动。
只见他右臂肌肉微微鼓起,五指并拢成爪,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在指尖流转。
嗤啦!
他手臂猛地探出,竟是直接插入了那无形的禁制光罩之中!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那层禁光罩硬生生被他撕开了一道半丈长的口子!
禁止灵光顿时如水波般剧烈荡漾开去,向着四周扩散。
云天不敢耽搁,身形一矮,闪电般钻入了裂口之中。
据点内,一队由筑基修士带领的巡逻小队,正警惕地巡视着。
这时,一名炼气后期的黑傀宗弟子,指着远处光罩荡漾的方向,略显紧张地说道:“师叔,防御禁制有反应!”
那被称作师叔的筑基初期修士,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冷哼道:“大惊小怪!定是又有什么不开眼的妖兽撞了上来。再说,即便真有人前来,此地还有三位金丹老祖坐镇,你怕什么!”
那名炼气弟子被训斥得有些羞愧,脸上微微泛红,呐呐不敢再言。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瞄了一眼那渐渐平息的禁光涟漪,心底深处,却悄然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而此刻,已潜入据点内的云天,神识在瞬间扫过山谷各处。
他心中略微一松。
此处果然没有第二位元婴修士驻守。
谷内最高战力,不过是一名金丹中期,另有两名金丹初期。
然而,当他的神识锁定住那名盘坐在山谷中央一座石殿内的金丹中期修士时,云天的身形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面容阴鸷,鹰钩鼻,一双狭长三角眼的灰袍老者。
这副面容,即便化成灰,云天也绝不会忘记!
正是当年将他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害他冒险传送,险些惨死,流落十余载的罪魁祸首——御兽宗,厉老鬼!
刹那间,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自云天心底深处狂涌而起,几乎要冲破他的识海,焚毁他的理智。
十余年的流离失所,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那些刻骨铭心的苦难与绝望,皆拜眼前这老鬼所赐。
此刻,他只想冲上前去,将这仇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份滔天的怒意只在胸腔中翻涌了片刻,便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云天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他整个人却如一块磐石般,纹丝不动。
他清楚,此刻绝非冲动行事之时。
如果他被个人恩怨蒙蔽,贸然出手,惊动了这里的驻军,自己一旦被三名金丹修士缠住,局面将瞬间失控。
更糟糕的是,若有人通过传送阵向后方搬救兵,哪怕再来几个金丹魔修,他虽有信心周旋,但若再过来一名元婴修士,那他可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为了这种最坏情形不出现,他此刻必须要忍。
压下心头如潮水般汹涌的杀意,云天的心神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没有一丝迟疑,将隐身术与千幻隐匿术催发到极致,周身气息彻底融入虚空。
随后,他身形如一道淡淡的幻影,缓缓向着传送阵所在的石殿方向无声无息地潜行而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带起丝毫风声,不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