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手还贴在药箱上,指头压着那块镇魂布。底下震得没停,三短一长。
“都别出声!”她突然低声喝道。
屋里原本窸窸窣窣的动静戛然而止。春棠拧布巾的手悬在半空,夏蝉靠墙,剑柄微松,秋蘅刚合上药箱扣,指尖顿住,冬珞平板的光映在她眼底,人却一动不动。
沈微澜闭眼,将耳朵轻轻贴上箱面,轻声说道:“听。”
谢云峥蹲下,掌心按地,水泥缝里的灰尘微微颤动,一下、一下,又一下,停了一下,接着再一下。
“这不是幻觉。”他沉声道。
秋蘅摸出银针,沾了点唾沫,轻轻贴在沈微澜腕子上,针尾微微颤动,频率与药箱震动相符。
“你的心脉跟着它走。”她收起银针,说道,“你这是共振了。”
冬珞拆了平板后盖,抽出金属片,用胶带粘药箱外侧,接上录音。屏幕波形跳,规规矩矩。
“录到了。”她点击回放,平板里传出清晰的声音:“嘀、嘀、嘀——嘀。”
没人说话。
春棠把算盘搁桌上,铜珠不动。“它在叫谁?”
“不是叫。”沈微澜睁眼,“是回应。”
她想起地铁闸机扫过时,玉佩猛地一烫。那时信号刚起,它在回应。
“有人在另一头敲。”她说,“一样的节奏。”
夏蝉皱眉:“能听见?”
“不靠耳朵。”沈微澜摇头,“靠血。”
她解腰带,把药箱绑小腹,镇魂布朝外。热没那么冲了,但震得更深,一下一下,敲在骨头上。
“它认这个节奏。”她说,“我娘小时候教我听雨,就这么敲窗棂。”
谢云峥盯着她:“现在怎么办?”
“等。”她说,“它要等对的人。”
话没落地,外头铁门“吱呀”一响。
夏蝉贴墙,剑出半寸。冬珞灭平板。春棠吹熄手电。秋蘅抓药箱往后退。
脚步卡在门口,不动,像试探。
夏蝉比了个“一”,指自己,又指门外,做了个“擒”的手势。
谢云峥点头。
她翻身从破窗出去,人影一闪,没了。
屋里静得听见水泥地裂的细响。
半盏茶工夫,外头闷哼,布撕声,接着是脖子被勒住的咯咯声。
夏蝉拖个人进来,反手锁喉,膝盖顶后腰。那人抽搐,耳机还塞一只,线断了,垂肩上。
“活的。”她压他头撞地,人瘫了。
春棠扯下另一只耳机,塞进平板接口。冬珞调声波还原。
“……信号中断……目标在工业区……重复,目标在工业区……陈宇要活口……择主仪式不能断……”
声音断了。
“陈宇。”冬珞记名字。
春棠从腰间抽算盘,铜丝挑开衣领,摸到后颈一块暗斑,指甲一掐,皮下硬。
“微型追踪器。”秋蘅凑近,“和博物馆保安的一样。”
“不是普通打手。”谢云峥冷笑,“是精兵。”
春棠把铜丝弯成钩,从后牙槽撬出假牙。空心的,沾血丝。
“吞药的。”夏蝉松手,人掼地上。
秋蘅开药箱,取小瓷瓶,倒半粒灰丸,捏嘴塞进去。
“吐真散。”她说,“三息见效。”
那人喉咙咕噜响,眼珠乱转。
冬珞把平板放他眼前,循环播那段录音:“陈宇要活口……择主仪式不能断……”
“谁是陈宇?”春棠问,铜丝轻轻刮他太阳穴。
“头……头儿……”人喘,“玄……玄渊会……”
“玄渊会?”冬珞抬眼,“没听过。”
“跨国的。”谢云峥低声道,“查过边境走私案,提过这名字,影子组织,专搞古物黑市。”
“不止。”沈微澜盯着那人,“他说‘择主仪式’。”
“对……”那人眼皮颤,“玉……要选主人……不是谁都能碰……碰了就死……”
“怎么选?”沈微澜逼近。
“听……听声……对得上……就是主……”
“谁在敲?”她问。
“陈宇……在敲……用仪器……模拟血脉频率……”
“他不是原主。”沈微澜忽然说。
那人猛地睁眼。
“他也在等。”她声音轻,“他怕玉不认他,所以抓我,逼玉回应,他好抄答案。”
冬珞倒抽气:“他在偷频率。”
“所以追我们不是为了抢。”谢云峥明白了,“是为了监听。”
屋里静了一瞬。
药箱突然“咚”地震一下,长音拖得久。
沈微澜脸色白,扶柱子。
“它……它听见了。”她喘,“它知道有人在冒充。”
秋蘅按她脉,眉头皱死:“血流快,气浮,不是吓的。是它在拉你。”
“拉什么?”夏蝉问。
“同步。”沈微澜咬牙,“它想让我跟它一起敲。”
她慢慢蹲下,手放回药箱上,闭眼,呼吸放慢。
一下,一下,又一下,停,再一下。
和刚才一样。
药箱震了震,回应她。
屋里人都屏住呼吸。
冬珞盯着平板,波形跳动,两个信号开始重叠。
“对上了。”她声音发紧。
突然,药箱猛震三下,长音断了。
沈微澜“呃”了一声,手抽回来,指尖发麻。
“它停了。”她说。
“为什么?”春棠问。
“因为……”她抬头,“它发现不对。”
“哪不对?”
“陈宇用的是机器,冷冰冰的,没血没肉。可我敲的,有心跳,有呼吸,有温度。”
她盯着药箱,“它认得出真假。”
谢云峥盯着她:“所以它选你,不是因为你碰过它,是因为你跟它‘同频’。”
“对。”沈微澜点头,“血缘也好,仪式也罢,都是假的。它只认一个东西——谁的心跳,跟它一样。”
冬珞忽然出声:“不好。”
她调地图,追兵信号原本散着,现在全往西边收。
“他们在调整位置。”她说,“不是找我们,是围一个点。”
“哪个点?”夏蝉问。
冬珞放大,红点汇聚处,正是他们藏身的废弃工厂。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谢云峥站起,“而且知道我们刚完成一次‘对话’。”
“陈宇听到了。”沈微澜低声,“他录了。”
她看向药箱,“下次它再敲,他就能照着抄。”
“那就别让它再敲。”夏蝉手按剑柄。
“不行。”沈微澜摇头,“它会自己动。拦不住。”
“那就换个地方。”春棠说,“去老宅。”
“来不及。”冬珞盯着信号,“他们三十息内就能摸到后墙。”
沈微澜盯着药箱,忽然伸手,解开镇魂布,掀开箱盖。
玉佩躺在暗格里,幽光微闪,像在喘气。
她伸手,指尖刚碰上,热流直冲手腕。
“你要什么?”她低声问。
玉佩不动。
她闭眼,又敲了一次——三短一长。
玉佩震了震,光亮半瞬。
她再敲。
这次,玉佩突然“咚”地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外头风穿巷,铁门轻晃。
屋里没人动。
沈微澜盯着玉佩,忽然说:“它在赌,赌我比陈宇先学会它的语言。”
冬珞忽然抬头:“信号停了。”
“撤了?”夏蝉问。
“不。”冬珞盯着平板,“是全静默了。连后台心跳包都没了。”
“他在等。”谢云峥冷笑,“等我们动。”
屋里静下来。
药箱又震了一下,很轻,像是叹息。
沈微澜把手放上去,没说话。
春棠低声问:“小姐,咱们……真要去老宅?”
沈微澜还没开口,冬珞突然出声:“地图上……有个标记。”
“啥标记?”
“老宅西墙,有个红点,不动,但一直亮着。”
“监控?”夏蝉问。
“不像。”冬珞摇头,“信号源太弱,不像设备。”
沈微澜盯着地图,忽然说:“我外祖母葬在西墙下。”
屋里一静。
秋蘅低声道:“坟头……有人动过?”
沈微澜站起身,拍灰:“去看看。”
谢云峥拦她:“现在出去,等于送门。”
“那就别从门走。”她说,“从屋顶翻隔壁,绕后巷。”
“玉呢?”春棠问。
“带着。”她说,“它既然不想走,就让它带路。”
她抱起药箱,镇魂布裹得紧紧的。
夏蝉先上楼顶探路。春棠断后。秋蘅紧跟着沈微澜。冬珞收平板,谢云峥压阵。
沈微澜刚走到楼梯口,药箱突然“咚”地震了一下。
她停下。
三短一长。
她低头,轻声问:“你答应带路?”
药箱又震了一下,还是三短一长。
她抬头,看向众人:“它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