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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逃到青霜城的月尘,缓了几天才算稳住神魂,他心里痛骂:好你个君笙,连我和陌尘都分不清,还说爱他。

转头又想了想:也不知君笙这状态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帝渊的噬魂咒,不行得赶紧找到小陌。

天微微亮时,他偷偷潜进一家当铺偷偷拿了一些备用的物品,扔了一些银钱,急匆匆,脚不停的去找青霜城的传送阵。

“哎,可算不用当掉毛狐狸了。”他身上最后一点银钱也没有了,叹气道。

他对着路边的铜盆照了照,水面倒影立刻皱起鼻子:“就是这张新脸也太寡淡,太像小陌了,不行得找个能变幻容貌的丹药......”

话音未落,远处街角传来天马嘶鸣,惊得他抄起铜盆扣在头上。

终于在与青桑城交界的荒芜丛林倒灌里发现了传送阵,他准备改变一下容貌与衣着好赶紧赶往云璃城。

青霜城的早市正喧闹,月尘裹着顺来的粗布麻衣,蹲在糖画摊前学老太太搓手。

卖炊饼的大娘往他怀里塞了块芝麻糕:“小郎君是打北边来的?这脸白得跟雪娃娃似的。”

“可不是么!还是这里暖和。”月尘咬开滚烫的糖心,烫得直吐舌头。

“我们村里闹雪妖,整日下鹅毛大雪......太冷了,所以来到这里讨生活。”他信口胡诌着,余光瞥见城门口巡逻的天兵。

大娘:“哎,生活不易。”

他突然抓起大娘的面粉往脸上一扑,转身钻进运菜驴车。

老驴脖铃叮当响过七条街,一路出了城门,月尘从萝卜堆里探出头时,正撞见云璃城传送阵的守阵人打哈欠。

他捻诀化出月神的三分威仪,袖中不死树气息惊得阵纹泛起青光:“灵界云璃城,即刻传送。”

守阵人揉眼的功夫,月尘已经蹦进阵眼,当传送金光吞没视野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扒着阵法边缘朝外喊:“若有个穿黑衣的疯子问起,就说我往魔界去了!”

守阵修士作揖回复:“是。”

噗~

落地时摔进棉花般的云絮里,月尘顶着满脑袋灵界特有的七彩雾凇坐起身。

眼前朱漆城楼上“云璃”二字正往下滴露水,街边灯笼鱼晃着莹蓝光芒,照得琉璃瓦泛起涟漪似的波光。

“这位仙友,新来的?”穿粗布外袍的少女捧着会发光的海胆凑过来:“要不要试试云璃城特产?用幻梦贝的汁液浇在......”

“要两串!不,三串!”月尘盯着她发间游动的小银鱼,肚子应景地咕噜起来。

等咬破酥脆的糖壳,才发现内馅是活蹦乱跳的星光虾,在唇齿间炸开美味。

他已经租下城南榕树洞的两月了,这些人怎么还当他是新来的,看着隔壁画皮坊的老板娘又送来一坛蝴蝶酿。

“是不是得多出去露露脸?”转头又想了想:“还是算了,那疯子正在满三界的找我,还是低调点。”

那美艳妇人倚着门框笑:“小郎君这身皮囊倒是稀奇,要不要妾身帮你描个倾国倾城的妆?”

“叫我阿玄就好,还有,要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这样挺好的。”

妇人:“小郎君来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要找的人。”

月尘正给窗台上的月光苔浇水,闻言差点打翻玉壶,随后又低了几分语气说着:“是呀,茫茫人海,难找。”

妇人:“找的那人是心上人?”

月尘:“我倒是乐意当这心上人,可惜没有那个命。”

妇人:“姑娘心里没有你,何不弃了找过一个。”

月尘:“三界数他最好看,其他的都是浮云,入不了我眼。”

妇人:“这般稀世容颜,哪天引荐一下。”

月尘:“绝对不行,先来后到,万一你也看上他了,这不找罪受嘛。”

但云璃城的好处就在于,多得是比木头人更古怪的住户,西街茶楼里说书的其实是棵万年老茶树,东市卖云锦的天天往下掉羽毛。

半月后的雨夜,月尘蹲在琉璃瓦上摘星藤果。

雨水顺着他的木头指节汇成小溪,忽然听见墙根下传来啜泣。

“小公子行行好......”浑身湿透的少年攥着半块玉佩,发间龙角闪着微弱金光:“我找不到回家的潮汐了。”

月尘叼着果子跃下屋檐,锦鲤纹的软底鞋踩出水花:“你回不了家关我什么事......”

话到一半突然噎住。

月尘抬起脸的瞬间问他:“你可知道神要是死了会去往何处?”

“公子可去幽冥界问问冥王?”龙族少年疑惑地歪头正色说道。

月尘:“你认识冥王?”

少年:“不认识。”

月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我姓墨,墨池雨。”

墨池雨说了声:“月尘你过来……”

月尘:“你知道我名字?呃……”

月尘清醒后,晃悠三步撞翻晾衣架,五颜六色的衣袍像旗幡将他裹成粽子。

等挣扎着爬出来,巷子里只剩雨打青石的脆响,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龙妖的话。

“定是骗人,小陌不会死。”他嘟囔着往家跑,没注意怀里的星藤果正渗出金汁,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回到溶洞里坐在窗前思索了良久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在天道碑里?可是实力不允许现在的我去天神殿。还是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进去看看。

回想龙族少年带着疑虑的话语,月尘的心像被巨石压着。

他不信小陌会真正消亡,即便是重生,也定会在月宫的清辉里或是天道碑的小世界寻得踪迹。

然而,一股莫名的牵引力,或许是龙族少年笃定的眼神,或许是心底深处一丝动摇的裂缝,竟让他鬼使神差地踏入了通往幽冥界的传送阵。

光芒散去,幽冥界的阴冷潮湿空气瞬间包裹了他,眼前不再是熟悉的星月清辉,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

所有的魂魄都笼罩在灰紫色薄雾中的地底世界。

天穹是压抑的深褐色岩层,闪烁着幽绿磷火的晶石如同冰冷的星辰点缀其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

脚下是松软、散发着淡淡腐朽气息的黑色土壤。

一条宽阔的河流横亘在眼前,河水并非清澈,也非污浊,而是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流转着无数细碎银灰色光点的奇异状态,这是幽冥界的忘川河。

河面没有波涛,只有缓慢的、仿佛凝固般的流淌,水声是无数细碎呜咽与低语汇聚成的、永不停歇的“沙沙”声,直钻入人的心底,带来莫名的悲凉。

河上,有一座由惨白枯骨与漆黑怨气交织而成的长桥延伸向浓雾深处。

桥头上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桥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半透明的魂魄,他们表情或麻木、或悲戚、或怨毒,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桥的两岸,以及忘川河畔的黑色土地上,盛开着大片大片奇异的花朵。

鲜红的彼岸花它们没有叶子,只有孤零零挺立的茎,顶端是火焰般燃烧的花朵。

幽冷的蓝色火焰,在花瓣边缘流淌着血色光晕,在灰暗的背景中妖异而凄美,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甜香与死亡气息的冷香。

风吹过花丛,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簌簌”声。

奈何桥的尽头,一个身影正忙得团团转,她眉头紧蹙像是遇到了大麻烦。

那是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身形玲珑娇小,她是上古巫祖的亲传弟子幽冥界巫女。

她生得一张极其讨喜的鹅蛋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此刻却因烦躁而微微鼓起,小巧的鼻尖沁出细汗。

粉嫩的嘴唇正不满地撅着,透着一股子娇憨灵动的小家碧玉气质。

她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木勺,不停地从一个翻滚着灰白色气泡的大锅里舀出汤水,递给排队的魂魄。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她猛地将木勺“哐当”一声砸回滚烫的汤锅里,溅起几滴浑浊的汤汁。

她叉着腰,对着那长得令人绝望的队伍跺了跺脚,清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抱怨在空旷的河畔回荡:“怎么又来这么多冤魂,排排排,排到幽冥尽头算了。

还有那些!”

她气鼓鼓地指向队伍中几个周身缠绕着黑红怨气、面目狰狞扭曲的魂魄:“怨鬼,厉鬼,一个个怨气冲天,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我这精心熬制的忘尘汤,灌下去跟喝白水一样,渡化个鬼啊渡化。”

她越说越气,小脸涨红:“人界是捅了冥王窝还是怎么着?突然死这么多人,累死姑奶奶我了。”

她一边嘟囔着:“胳膊都要抡出火星子了,手痛~呜呜~”一边烦躁地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

就在她气呼呼地转身,目光无意间扫过忘川河畔那片盛放的彼岸花丛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幽蓝与血色交织的花海边缘,静静地伫立着一位公子。

他身姿挺拔如月下青竹,穿着一袭素白如雪的广袖长袍,袍角绣着极淡的银色月桂暗纹,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清冷的光华。

银色的长发未束,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挽,其余如瀑般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拂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

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神情,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亘古星河的夜空,此刻却盛满了悲悯与难以言喻的忧思。

他微微垂眸,凝视着脚下随风摇曳的彼岸花,薄唇紧抿,周身萦绕着一种遗世独立又悲天悯人的孤寂感,仿佛整个幽冥界的哀愁都沉淀在了他微蹙的眉宇间。

忘川河的呜咽、魂魄的低泣、彼岸花的叹息,似乎都在他静默的身影前黯然失色。

孟依依杏眼睁得溜圆,小嘴微张,一时间连抱怨都忘了。

“本姑娘还从未在幽冥界见过如此……好看又如此气质独特的人。

他那身清辉,那抹忧思,与这死寂阴冷的幽冥地府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这里所有的目光。

他是谁?”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鹅黄裙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艳与好奇,快步穿过花丛,走到那公子几步开外停下。

她仰起头,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喂,你…你可是月宫里的那位…月神?”

白衣公子闻声,缓缓抬起眼眸。

那目光清澈而平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没有丝毫被人点破身份的诧异。

他微微颔首,声音如同月下清泉流淌,温润中带着一丝清冷:“是。”

孟依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和自来熟:“呀,真的是您。

我叫孟依依,是巫祖师尊座下的弟子。

我们的师尊可是至交好友,那…那我喊您一声师兄,不过分吧!”

她歪着头,眼神里带着狡黠和期待,仿佛在为自己的“攀关系”找理由。

月神的目光落在她充满活力的脸上,那沉重的忧思似乎被这鲜活的气息冲淡了一丝。

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算是一个极淡的回应,并未否认这个称呼。

他的视线越过孟依依,落在那无边无际、怨气弥漫的魂魄长龙上,温声问道:“可是遇到难处了?”

孟依依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小脸一垮,指着那恐怖的队伍和几个黑气缭绕的怨鬼,连珠炮似地诉苦:“师兄,您可算来了,您看看,这队伍都排到忘川上游去了。

还有那些怨鬼厉鬼,怨念深得化不开,我的忘尘汤根本不起作用。

这人界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大难,一股脑儿涌来这么多魂魄,我…我快顶不住啦。”

她双手合十,作祈求状,杏眼里满是急切:“师兄您神通广大,帮帮忙,净化一下他们身上的怨念戾气吧?求您了。”

月神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眼底的悲悯之色更深。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融入幽冥的阴风里。

他缓缓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有极其纯净柔和的银白色光辉开始凝聚。

他祭出本体树,“不死树灵可以净化那些魂魄,他们可以安心前往投胎。”

又割开手腕将神血滴在孟依依的忘尘汤里,一股浓郁的净化神力使得忘尘汤更加成功有效果。

“造成这般局面,本座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担当:“净化此间怨戾,抚慰亡魂,乃本座分内之事。”

他看向孟依依,眼神温和而坚定,手上的捏诀动作一直未停:“何谈‘帮忙’二字。”

他指尖凝聚的月华陡然变得明亮而温暖,如同破开幽冥阴霾的第一缕晨曦,无声无息地洒向那怨气冲天的长河。

月神在孟依依惊讶的目光中,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撩起素白衣袍的下摆,在奈何桥头冰冷的骨石桥栏上寻了一处坐下。

“好了~”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本座就坐在这里。你忙你的,不必分心顾我。”

孟依依点点头,只当这位月神师兄性情清冷喜静,便重新抄起她那巨大的木勺,转身投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止境的“灌汤”大业。

她的小脸很快又因为面对长队和怨鬼而皱成一团,清脆的抱怨声夹杂着汤勺磕碰锅沿的“哐当”声,再次成了幽冥界独特的声音。

她未曾留意,身后那袭白衣的身影,正经历着怎样无声的煎熬。

月神端坐着,背脊挺直如青松,仿佛一座沉默的玉雕。

然而,细看之下,他垂在身侧、被宽大袖袍遮掩的手指,正死死地掐入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孟依依走近问道:“师兄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

他的脸色在幽暗磷火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角有极其细微的汗珠渗出,又迅速被阴冷的空气带走。

他望着着前方回复:“无碍,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可以恢复。”

“哦哦好吧,那师兄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嗯,去忙你的事,无需分心顾我,等你把这些魂魄都送去投胎,本座自然离去。”

孟依依也只当他真的累了,就去忙自己的事。

每一次净化怨念的庞大力量运转,都像无形的刀刃在他神魂深处反复切割。

君笙为了找他,不知又发什么疯在人界肆意屠杀。

他体内封印的钉子还未拔出,每受伤一次都反噬到月神的身体。

他必须用尽全力去压制体内翻涌的反噬之力,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线条绷紧如弦,只有那微微颤抖的长睫,泄露着一丝强忍的痛楚。

偶尔,他会极其轻微地、急促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努力平复体内翻江倒海的冲击。

就这样,三年光阴在忘川河永不停歇的呜咽中流逝。

孟依依依旧每日忙碌,抱怨队伍太长,抱怨怨鬼难缠。

她习惯了身后那道静默的白色身影,习惯了他有时靠在冰冷的桥壁或岩壁上,闭目沉睡几日。

她只当神仙也需要休息,并未深想他沉睡时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重与疲惫,以及那比幽冥死气更深沉的虚弱感。

她也习惯了他偶尔起身,走入那片妖冶的彼岸花丛。

纵然那幽蓝血红的花瓣散发的冷香对他而言如同最强烈的花粉毒药,会让他呼吸微窒,眼尾泛红。

可他似乎浑然不觉身体的抗议。

他只是长久地伫立花海,目光空茫地投向忘川深处,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承受着痛苦带来的另一种麻木。

有时走着走着,他会毫无预兆地停下,身形微晃意识陷入短暂的混沌,茫然四顾片刻才又恢复清明,继续那漫无目的的行走。

最让孟依依有些嘀咕的是,这位月神师兄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沉睡的地点也愈发“随意”。

好几次,她收工回头,发现他竟直接倒在了那片幽冷的彼岸花丛深处。

孟依依走近花丛看见他素白的衣袍铺展在如同血焰燃烧的花海上,银色的长发与幽蓝的花瓣纠缠,紧闭的双眸下是浓重的阴影,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阵稍大的阴风就能将他吹散。

“师兄,师兄醒醒。”连续叫了几遍还是没反应。

她自言自语的说:“虽说忘川河边神待着顶多就是受些小伤,但也耐不住师兄天天睡在这里,这河里的怨念,戾气很重,长期神魂受到侵扰可不行。”

他就那样沉睡,一睡便是数月,如同花海中一尊失去生机的玉像。

孟依依起初还会担忧地走近看看,但见他气息虽弱却平稳,便也只当他修行方式特殊,嘟囔一句:“神仙就是怪,随地大小睡!”便不再打扰。

直到这一天。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依旧开得浓烈妖异。

月神又一次倒在了花丛深处,这一次,他沉睡得格外沉,仿佛连呼吸都已微不可闻,护体结界都消散了。

幽蓝的花瓣落满了他苍白的脸颊和衣襟上,脖子,手臂,脚踝一片红肿。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穿透幽冥界的灰紫薄雾,出现在了花海边。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气质清冷,面容竟与花海中沉睡的月神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那份沉淀的悲悯,多了几分洒脱与……不敢置信的惊痛。

他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目光死死锁住花海中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要炸裂般的疯狂速度擂动起来。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妖异的花,跪倒在沉睡的人身边。

“小陌……” 一声轻唤,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万年岁月都无法磨灭的、深入骨髓的颤抖。

月尘伸出手,指尖抖得厉害,想要拂去那人脸上的花瓣,却又在即将触碰时猛地顿住,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又怕这只是一个幻影。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底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无法言喻的心痛,看着他单薄的躺在花丛里。

“醒醒……小陌……” 他再次呼唤,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海啸般汹涌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挤出来的。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奈何桥头的孟依依。

她刚打发走一个怨鬼,正揉着手腕转身,目光扫过花海,顿时吓得“啊呀”一声,手中的木勺“哐当”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两…两个月神?” 她杏眼瞪得溜圆,小嘴微张,看看花海中沉睡的月神师兄,又看看那个跪在旁边、神情激动痛苦的“月神”,脑子彻底懵了,一时间连捡汤勺都忘了。

月尘听到惊呼,这才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稍稍回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孟依依。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已尽力平稳:“姑娘莫惊。我叫月尘,并非月神。”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沉睡的小陌,声音低沉下去,“只是…我的身体,是他当年用自身不死神木的本源精粹雕刻而成,故此形貌相似,不必多想。”

孟依依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恍然大悟的同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哦…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们认识,很熟?”

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月尘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情感。

月尘:“我找了他很久,没想到他真的在幽冥界。”

月尘的目光重新落回小陌沉睡的脸上,那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小陌,我带你回家,为什么自己搞得那么累,还狼狈。”

他伸出微颤的手指,这一次,终于极其轻柔地拂去了小陌脸颊上的花瓣,动作郑重得像在触碰稀世珍宝。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饱含了无尽岁月与情感的弧度,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孟依依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我和他认识了很久,我们之间熟的不能再熟。” 他觉得这个词太浅薄,目光片刻不离那张沉睡的容颜。

墨池雨也不知道对自己做了什么,竟然都想起来了。

“三千年了,我死了一次,他也死了一次,他给了我重生的身体,而我却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星辰,坠落在幽冥死寂的土地上,诉说着一段跨越了浩瀚时光的羁绊。

他凝视小陌的眼神,“对不起小陌,我没帮到你,纵使我知道你只是师兄的一个分身,我还是身不由己的陷了进去。”

他和分身小善的故事由来已久,刚开始只觉得师兄十世历劫归来,性格有所改变。

他还一直将师兄当做是小善。

孟依依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莫名一酸,连带着这阴冷的幽冥界,似乎都染上了一丝沉甸甸的、亘古的温柔与哀伤。

孟依依:“月尘公子,师兄他好像受伤很严重,要不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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