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钧狼狈离去，围观的弟子们也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思索渐渐散开。破旧的小院终于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凌皓和阿土，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混合着惊愕与兴奋的余波。
阿土围着凌皓，激动得像个第一次看到烟花的孩子，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皓哥！你太厉害了！真的！那张师兄脸都白了！测灵石误差大到哭！哈哈哈！以后看谁还敢说你是废灵根！”
凌皓看着兴奋不已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过多沉浸在这小小的胜利中。对他而言，驳倒张钧、动摇众人的固有观念，只是第一步，是验证他科学方法论在此界可行性的一个小实验。真正的挑战和乐趣，在于接下来的实践。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块温润微凉的测灵石上。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既是旧观念的象征，也是他新研究的起点。
“误差大，不是因为它是石头，而是因为设计思路落后。”凌皓掂量着测灵石，眼中闪烁着工程师看到老旧设备时那种既嫌弃又跃跃欲试想要改造的光芒，“就像用算盘去计算天体运行轨道，不是算盘不行，是它干不了这精细活。”
“算盘？天体轨道？”阿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嗯，就是一种…很落后的计算工具。”凌皓简单解释了一句，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测灵石的剖析上。他再次集中那微弱却已能初步掌控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测灵石内部。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激发，而是细致的“扫描”和“测绘”。
精神力如同最细微的探针，缓缓拂过测灵石内部的每一道天然纹路和后天镌刻的简易符文。在他的感知中，这块石头内部的结构逐渐清晰起来——它就像一个极其简陋的“生物电感应放大器”。
其核心原理，是利用灵石本身对灵气的亲和性作为基底，内部那些天然形成的微妙纹路构成了一个极其粗陋的“能量感应回路”。而后来者镌刻上去的那几个简易符文，则更像是一个“触发开关”和“显示单元”。当外部有足够强度的、特定模式的生物能量场（灵根）靠近时，会微弱地扰动这个回路，从而激发符文，产生光效。
“太粗糙了…”凌皓一边感知，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构建着它的结构模型，并忍不住吐槽，“感应回路信噪比极低，几乎没有任何滤波设计，环境能量场稍微有点波动就会干扰读数。触发阈值固定且偏高，灵敏度太低。显示方式单一，只能粗略显示属性倾向，无法量化强度，更别提多频段分析了…怪不得测不准！”
阿土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听不懂皓哥在嘀咕什么，但觉得格外高深莫测，看向凌皓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凌皓放下测灵石，目光扫过自己这间家徒四壁的木屋，“要改造它，或者重新设计制造更精密的仪器，需要工具，需要能源，需要材料…”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几块下品灵石上。那是宗门发放给每个杂役弟子用于辅助修炼的，虽然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可怜，但却是目前唯一容易获得的能源。
“能源有了。”他走过去拿起一块下品灵石。灵石入手微温，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却稳定的能量流动。
“至于工具和材料…”凌皓的目光在屋内逡巡。破陶碗、生锈的铁片、烧火剩下的木炭、一些柔韧的干草茎…寒酸得可怜。
但他并没有气馁。科学家的强大之处，在于总能利用手头有限的资源，创造出无限的可能。
“阿土，帮我找点东西。”凌皓开始吩咐，“要尽量细的金属丝，铜的最好，铁的也行。再找一些兽血或者植物汁液，要粘稠一点能附着东西的。还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种…嗯…很滑的石片，或者光滑的骨片也行。”
阿土虽然不明白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但对凌皓已是无条件的信任，答应一声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凌皓则拿起一块木炭，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开始写写画画。他画的不是符箓，而是——电路图！
基于刚才对测灵石的“逆向工程”，他已经在脑海中设计出了一个改进方案。不需要完全推翻重来，那不现实。而是在其原有结构上进行“魔改”！
“首先，要解决能源问题。原版测灵石靠的是激发瞬间吸收被测者的微弱生物能量场和环境灵气来驱动，不稳定且效率低。得给它加上一个独立的、稳定的能源！”
他在地上的草图一角，画了一个方框，代表灵石，然后引出两条线。
“下品灵石，就是一块标准的化学电池…不对，是‘灵气电池’！需要想办法引出它的能量。”
这时，阿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段细细的、有些发黑的铜丝——不知道是从哪个废弃法器上拆下来的；一小碗暗红色的兽血；还有几片打磨得还算光滑的鱼鳞骨。
“皓哥，你看这些行吗？”
“很好！”凌皓眼睛一亮，材料齐了！
他拿起那几段铜丝，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捋直。铜丝很细，勉强可以作为导线使用。他又拿起一块尖锐的石片，蘸着兽血，开始在那块测灵石表面小心翼翼地刻画起来。
他不是在画符，而是在绘制——电路！
兽血混合了某种矿粉，具有一定的导电性和灵气导通性，可以作为原始的“导电墨水”。他以原有的那几个符文中枢为“节点”，用纤细的兽血线路将其延伸、连接，并添加了几个关键的“回路”和“电容结构”（基于他对符文基础的理解和电磁学知识的融合想象）。
阿土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觉得皓哥画的纹路比张师兄掌握的复杂玄奥无数倍，那些交错的血色线条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感和美感，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凌皓全神贯注，精神力高度集中，引导着兽血中的能量微粒均匀分布，确保“电路”的导通性。这比单纯画线困难百倍，需要精准的微操。好几次，线条差点画错或者中断，都被他强行稳住精神弥补了回来。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凌皓才长出一口气，额头已然见汗。测灵石的表面，已经被一副复杂而精密的血色纹路所覆盖，将原有的符文巧妙地包裹和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系统。
“接下来，是外接能源和信号放大…”凌皓拿起那几段铜丝，将一端用兽血小心翼翼地粘合在自己绘制的“电源接口”上，另一端则缠绕在那块下品灵石上。为了确保接触良好，他用鱼鳞骨片用力刮擦灵石表面，刮掉氧化层，露出内里更莹润的部分。
当最后一根导线连接完毕的瞬间，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那覆盖在测灵石表面的血色纹路，猛地亮起一层微弱的毫光，如同电路板通电一般！紧接着，那块作为能源的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黯淡了一丝，其内部的灵气被稳定的抽取，沿着铜丝导线，流入测灵石内部的改良回路之中！
整个测灵石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变得稳定而强劲了许多！
“成…成功了？”阿土结结巴巴地问，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让他大脑宕机。
“只是通了电…通了灵气而已。基础能源问题解决了。”凌皓抹了把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灵气可以作为能源，并且可以通过特定的“电路”（符文回路）进行引导和控制！
“现在，是最关键的一步——提升灵敏度！”凌皓拿起那节干草茎，用石刀小心翼翼地将其剖开，露出里面极其纤细的草芯。他选取了最细的一段，蘸取了一点兽血，然后屏住呼吸，开始在那复杂的血色纹路之上，添加最后一段也是最精细的回路。
这是一个模仿“ wheatstone电桥 ”原理设计的灵敏感应回路，旨在放大微弱的信号差异。这对凌皓的精神力和手稳程度是极大的考验。
他的动作慢到了极致，精神力高度聚焦，几乎停止了呼吸。阿土在一旁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生怕自己喘气大声点都会打扰到皓哥。
终于，最后一笔完成！
嗡！
整个测灵石轻轻一震，表面的血色纹路光芒大盛，稳定下来后，不再像刚才那样明亮夺目，而是内敛成一种均匀流淌的光晕，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那些回路中缓缓循环流动。石头本身给人的感觉也彻底变了，从一件死物，变成了一件充满精密感和力量感的…仪器！
凌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差点虚脱倒地。这番操作，对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巨大。
“皓哥！你没事吧？”阿土赶紧扶住他。
“没事，脱力而已。”凌皓摆摆手，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创造者的喜悦。他拿起这台经过魔改的“一代目便携式多参数灵根分析仪原型机”，爱不释手。
“来，阿土，试试效果！”凌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进行第一次实测。
“我？怎么试？”阿土既紧张又期待。
“就像刚才张师兄做的那样，把手放上去，然后尽力去感应灵气，引导它。”凌皓将改造后的测灵石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阿土深吸一口气，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覆盖在冰凉的石面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运转那粗浅的引气法诀。
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测灵石表面，原本均匀流淌的血色光晕瞬间发生了变化！光芒迅速向着阿土手掌下方的区域汇聚，变得明亮起来，并且呈现出一种浓郁的、生机勃勃的翠绿色！光芒稳定而清晰，远比之前张钧测试时那几个外门弟子引发的光效要明亮和纯粹得多！
甚至，在翠绿光芒的中心，还隐隐能看到几条更加明亮的细微光丝在沿着特定的路径流动，仿佛在描绘着什么。
“这…这是我？”阿土睁开眼睛，看到那璀璨的绿光，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测灵石能发出如此明亮、如此纯粹的光芒！
“木属性灵根，纯度相当高！而且能量强度…不错！”凌皓看着那光芒，如同看着一组完美的实验数据，满意地点点头，“看到里面那几条更亮的光丝了吗？那可能对应着你体内几条比较通畅的经脉。这仪器不仅能测属性，还能初步显示能量流动的强弱路径！”
“太…太厉害了！”阿土已经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凌皓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缓缓按在了测灵石上。
他没有像阿土那样刻意去运转功法，只是再次集中精神，将自己那独特而微弱的精神力场缓缓释放出去，与测灵石建立连接。
一瞬间，测灵石表面的光芒发生了变化，但却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没有耀眼的光芒爆发，也没有单一颜色的凝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七彩光晕！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交织在一起，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星云，微弱却涵盖万象！
这些光点闪烁的频率和亮度似乎还在不断发生着极其细微的变化，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顽强的存在着。而在这一片混沌的微弱彩光中，隐约能看到几条极其黯淡、若有若无的通道，比头发丝还要细，光芒在其中艰难地流淌，时断时续。
整个景象，就像是一台接收信号极差的老旧电视机屏幕，布满了噪点和乱码，却又诡异地呈现出一种深奥的、未完成的图案。
阿土看得完全懵了：“皓哥…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花？还这么暗？是不是又坏了？”
“坏？不！它好得很！”凌皓的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彩，那是科学家发现新现象时的极度兴奋，“看到了吗？阿土！这就是我的灵根！或者说，我的能量场特质！”
他指着那一片微弱混沌的七彩光晕，语气激动：“微弱，说明我的生物能量场信号强度天生极低，远低于常人阈值！复杂多变，说明我的能量场频率特性极其特殊，并非单一的五行属性，而是全属性混杂，但又没有任何一项突出！所以传统的测灵石根本检测不到！因为它只会对强度达到一定标准、且属性单一的信号产生反应！”
“而那些黯淡断续的通道…”凌皓的目光聚焦在那几条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光丝上，语气变得凝重，“这很可能对应着我体内先天淤塞、发育不全的经脉系统！能量无法有效汇聚和流通，就像…就像一条条堵塞狭窄的小水沟，无法承载江河之水！这就是我无法正常修炼的根源！”
一切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并非没有灵根，而是灵根（能量场）的“信号强度”和“频率特性”异于常人，加上身体这台“接收器”和“处理器”（经脉系统）也存在严重故障！
阿土听得半懂不懂，但看着凌皓激动而自信的样子，他本能地觉得，皓哥说的肯定是对的！
“那…那怎么办？”阿土担心地问。听起来问题好像很严重。
“怎么办？”凌皓收回手，测灵石表面的异象缓缓消失，恢复成那均匀流淌的血色光晕。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了极具挑战性的笑容。
“找到了病因，就能对症下药！”
“信号微弱？那就设计‘信号放大器’！频率复杂？那就开发‘带通滤波器’或者学会‘频谱分析’！经脉淤塞？那就‘疏通管道’、‘扩容改造’！”
他拿起那块已经变成原型机的测灵石，眼神灼热。
“传统功法不适合我？没关系！我可以根据自己的独家参数，为自己量身定制一套——《科学修仙·定制版能量引导与经脉优化方案》！”
“第一步，就是需要更多数据！更多不同个体的数据，来完善我这台分析仪的数据库和算法！”
凌皓看向阿土，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阿土啊，想不想玩个游戏？帮皓哥我去‘邀请’几位师兄师弟，来体验一下咱们这最新款的‘测灵服务’？免费的！”
阿土看着凌皓那熟悉的、带着科学狂人气息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兴奋起来。他感觉，灵溪宗好像要因为皓哥，变得不一样了！
“好！皓哥！包在我身上！”
夜色渐浓，凌皓的小木屋里，那台用兽血、铜线和灵石改造的原始仪器，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仿佛预示着一条全新的道路，正在科学的指引下，被一点点开辟出来。
灵石为电池，导线画阵符。
科学的火种，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