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没有回答，她走到墙壁边，试图扫描那些已经黯淡的纹路，却发现它们再次变成了普通的石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埃里克斯手中的隔离容器上，那里面，新获得的碎片正安静地躺着。
埃里克斯低头看着容器，又抬头望向遗迹深处更加黑暗的甬道。他能感觉到，那里还有东西。更多的碎片，更多的知识，更多的…危险。这两块碎片的共鸣，已经引动了如此可怕的力量，如果集齐更多…
黑曜石舰队对他们，对碎片的追逐，比想象的更加执着和凶猛。他们这一次侥幸依靠遗迹反杀，下一次呢？
他握紧了容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体内的碎片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回家的路似乎更加遥远了。而前方的群星，仿佛隐藏着更多睁开的、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艘载着燎原火种的孤舟。
“收集所有能收集的数据样本。”埃里克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尤其是关于这些防御系统的任何能量残留。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他看向莉娜和卡恩：“我们需要更快地了解…我们到底拥有了什么，以及，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它。”
未知的航路，在脚下延伸。
飞船在星尘间无声滑行，舷窗外是凝固的墨黑，只有远方疏落的恒星投来冰冷淡漠的光。埃里克斯指节分明的手指悬在控制面板上方，苍白的指尖映着幽幽蓝光。
“能量残留分析完成百分之七十三。”莉娜的声音像绷紧的弦，从后方主操作台传来，“结构前所未见，非脉冲，非热能，更像某种…生物能量签名，但衰减曲线极端异常。”
“异常才是常态。”埃里克斯的目光没有离开星图，那片浩瀚的、吞噬一切光亮的虚无，“卡恩，扫描结果？”
壮硕的工程师卡恩闷哼一声，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把控制台摁穿：“广域扫描干净得像被舔过。但…”他停顿了一下，调整着耳廓上的增强接收器，“背景辐射里有杂音。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像是…回波。”
“回波？”莉娜转过头，纤细的眉毛蹙起。
“不是自然天体该有的那种。”卡恩的声音低沉下去，“更像动力舱低频运转的谐波，被扭曲了，分散在三个天文单位内的不同向量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东西不止一个，而且…”他抬起头，脸色凝重，“它们在模仿背景辐射，几乎完美。”
舰桥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模仿。这个词让埃里克斯的脊椎窜上一股寒意。他调出星图，将卡恩标注的异常坐标投射到主屏幕。几个微弱的光点散落在他们刚刚脱离的危险空域外围，形成一个松散却极具策略性的包围网。
“不是冲我们来的。”莉娜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们刚逃出来，它们若是伏击，不该在那个位置。”
埃里克斯沉默地放大星图，指尖划过屏幕，将那几个光点与一条极其隐蔽、几乎不使用的古老跃迁路线重叠。“它们不是在伏击我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冷硬如星舰的装甲，“它们在等。或者在守护。”
航线尽头，是一颗被联盟档案标记为“废弃-资源枯竭”的边境星球，泽塔-77。
“泽塔-77…”莉娜调出数据库，屏幕滚过寥寥数行信息，“最后一次勘探记录是七十年前。标注为无价值。但如果是这样，什么东西需要这种级别的隐蔽护卫？”
“或许不是护卫。”卡恩粗声说，他调整着扫描过滤器，试图锁定那诡异的谐波信号，“也许是监狱。”
埃里克斯的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扶手。他的视界边缘，一点微不可察的蓝光轻轻闪烁，那是直接植入他神经视觉系统的数据流，与飞船核心相连，旁人无法窥见。流经的数据碎片正在被缓慢整合，关于那场遭遇战，关于那道摧毁了追击者却对他们秋毫无犯的诡异防御系统的能量喷射，关于现在漂浮于他们身后的、沉默的威胁。
那被称之为“燎原火种”的东西，此刻正安静地存放在舰桥下方的隔离舱内。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物体，没有固定形态，更像是一团被强行束缚的、不断变化的能量涡流，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波动，就足以让飞船最精密的仪器陷入紊乱。
“改变航向。”埃里克斯突然下令，“不去泽塔-77。我们绕行卡戎之眼小行星带。”
“卡戎之眼？”莉娜愕然，“那里引力紊乱，传感器会变成瞎子！而且联盟记录显示那里有…”
“古老的重力井和废弃的走私者陷阱。我知道。”埃里克斯打断她，眼神锐利，“正因为如此。如果后面有尾巴，那里是摆脱它们的最好地点，也能测试一下，那些‘回波’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模仿背景辐射。”他顿了顿，看向卡恩，“能计算出那谐波的源头追踪模式吗？”
卡恩咧嘴，露出一个近乎凶狠的笑容：“给我点时间拆解信号。只要它们不是真正的幽灵，总有模式可循。”
“莉娜，继续分析能量残留，我要知道它是否与已知的任何文明——包括那些已灭绝的——匹配。”
“是。”莉娜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数据海洋。
飞船轻轻转向，推进器喷射出幽蓝的尾焰，划破永恒的黑暗，驶向那片布满陷阱的碎石坟场。
埃里克斯靠回椅背，闭上眼。神经视觉界面中，数据流速度陡然加快。那不是飞船计算机的运算，而是他自身的“天赋”——一种与生俱来、无法解释的、对信息和概率的直觉性处理能力，远超任何机器。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碰撞、重组。
防御系统的能量签名…古老，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机器的精准。回波的谐波模式…并非随机，隐含着一种捕食者的耐心。泽塔-77的废弃标签…过于干净，像是被刻意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