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院士姓刘，是华夏半导体物理领域的泰山北斗，刘承恩。
他指着那台钢铁巨兽，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灾难预兆。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
刘承恩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抓住身边陈部长的胳膊，枯瘦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部长！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东西一旦公布，就等于我们向全世界的科技巨头宣战！我们是在自绝于世界啊！”
他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恐。
“这台机器的技术，已经不是领先了，它是断层！它会让‘量子矩阵’那些公司百年的技术积累，一夜之间变成一堆废铁！”
“他们会怎么办？他们会不择手段！”
“技术封锁会升级为全面的经济绞杀！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从金融、贸易、舆论，到无孔不入的商业间谍，把我们彻底锁死！把我们变成全世界的公敌！”
此言一出，身后那几位同样呆滞的国宝级院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明白了刘承恩的恐惧。
这不是热战，但其残酷性，丝毫不亚于一场战争。那将是一场看不见硝烟，却能让一个国家发展倒退几十年的科技冷战！
陈部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看向王谦，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校长，刘老说的……”
王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刘承恩。
“刘老，我问您一个问题。”
“过去，我们没有核心技术，别人用专利壁垒和技术封锁，卡着我们的脖子，赚走最多的利润。”
“现在，我们自己有了更锋利的剑，难道要因为怕划伤别人的手，就把它藏起来，甚至毁掉它吗？”
王谦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别人有剑指着我们的时候，我们只能埋头追赶。”
“自己手里有剑了，反而怕了？”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刘承恩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怕什么？
王谦走到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前，门无声地滑开，外面是海城熟悉的阳光。
“落后就要挨打。”
“但技术领先，不是为了挨打。”
“是为了让那些想卡我们脖子的人，再也不敢伸出手。”
王谦转过身，看着室内那一群为国奉献了一生的老人。
“诸位，欢迎来到新时代。”
……
专家团走了。
他们是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质问来的，却是带着灵魂被掏空的震撼和绝对的沉默离开的。
陈部长临走前，只对钟振国说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后山的安保，由军方接管。”
“一个蚊子，都不能飞进去！”
三个月后。
关于海城科技大学后山那个“巨无霸”工程的后续，却在某些圈子里，流传出了截然不同的版本。
“听说了吗？上次陈部长带队去海科大，出来的时候脸都黑了。”
“何止啊，听说刘承恩刘老，当场就发了脾气，说那姓王的小子就是胡闹！”
“我就说嘛，一个破技校，几个月就想搞出光刻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成了个烂尾工程，牛皮吹破了，看他怎么收场！”
这些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国内各大高校的耳朵里。
江南理工大学，老牌211强校，在国内材料与精密仪器领域，向来自诩第一。
校长办公室里，副校长赵立群放下电话，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海科大发来的公函，想和我们搞一个学术交流会。”
他对面的院长问道：“我们去吗？”
赵立群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
“去，当然要去。”
“教育部点名让我们去‘帮扶’一下兄弟院校嘛。”
他加重了“帮扶”两个字。
“我也很好奇，那个把牛皮吹上天的王校长，到底搞出了个什么笑话。”
一周后。
一列挂着江南理工大学横幅的考斯特，浩浩荡荡地驶入了海城科技大学。
钟振国作为常务副校长，亲自在行政楼前迎接。
车门打开，一个头发梳得油亮，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正是赵立群。
“哎呀，钟校长，久仰久仰！”
赵立群握着钟振国的手，眼睛却在四处打量。
“贵校的校园环境，真是……很有生活气息啊！”
钟振国听着这明褒暗贬的话，面不改色：“赵校长一路辛苦，我们王校长在会议室等您。”
一行人往里走，路过热火朝天的学生食堂。
赵立群指着里面，又笑了。
“嗯，不错，很有烟火气，比我们学校那些冷冰冰的餐厅有人情味。”
迎面走来几个穿着海科大校服，精神抖擞的学生。
赵立群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点点头。
“学生们也很有活力嘛，就是……这基础，恐怕还是薄弱了点。”
他身后的几个江南理工的教授，都发出了心照不宣的低笑。
钟振国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学术交流会现场。
气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
在例行的报告结束后，江南理工大学一位头发花白的材料学教授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
“我有一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海科大的同仁。”
他推了推眼镜，直接抛出了一个涉及超高精度合金熔炼的边界难题。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是他们实验室上个月才遇到的瓶颈，就是想让海科大当众出丑。
海科大这边的几个老师，正皱眉思索。
突然，后排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这个问题，用‘逆向晶格重组’的思路，不是更简单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了起来。
不等那白发教授反应，男生旁边的另一个女孩也站了起来。
“对，而且如果考虑到能量逸散，完全可以增加一道‘拟态冷却’工序，成功率能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
两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三两句话，就把那个困扰了江南理工整个团队一个月的难题，轻松化解。
甚至，还提出了更优的解决方案！
那个白发教授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那男生挠了挠头，还补了一刀。
“教授，其实我们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拘泥于‘正向熔炼’呢？那样不是会陷入能量悖论吗？”
“噗——”
现场的海科大学生，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发教授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狼狈地坐了下去。
赵立群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交流会不欢而散。
赵立群皮笑肉不笑地对钟振国说：“钟校长，久闻贵校实验室水平一流，不知能否带我们参观一下？我们对贵校正在筹备的那个……‘超算中心’，很感兴趣。”
图穷匕见了。
钟振国板着脸，手一摊。
“真不巧，赵校长。”
“最近里面正在搞内部装修，全是粉尘。”
“怕呛着贵客，还是不方便参观。”
这几乎是毫不留情的逐客令。
赵立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吗。”
傍晚的欢送晚宴上，气氛诡异。
赵立群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恰好听到两个学生在树下吹牛。
“等咱们学校自己的‘珠子’造出来了，我高低得让谦哥给我配一台超级电脑，玩扫雷肯定爽爆！”
“没错！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赵立群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
原来所谓的“自己造”，就是学生间的吹牛打屁！
他彻底放下心来，认定海科大就是在虚张声势。
晚宴上，酒过三巡。
赵立群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到了主桌的王谦面前。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王校长，年轻有为，真是我们教育界的楷模啊！”
他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我听说，贵校雄心壮志，准备自己造‘算盘珠子’？”
他故意把“算盘珠子”四个字说得又滑稽又响亮。
“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魄力！佩服！佩服！”
江南理工那边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赵立群看着面色平静的王谦，眼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不过呢，我个人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胯。造珠子这种事，还是得交给我们这样的专业院校。”
“王校长不如，还是先把本科生的教育基础打扎实。”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声音拖得长长的。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
“贵校……好像连招收研究生的资格，都还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