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江说：“我想一下。”
金钱，女人，地盘。
这是江湖的赏赐，也是跛豪坤他能给出的东西。
周围的亲信，包括坚叔在内，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王江的答案。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即将一步登天。
药水的气味与雪茄的烟雾在房间里纠缠，形成一种怪异的平衡。
跛豪坤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浑浊的眼神里重新透出枭雄的精光。
他盯着王江，这个年轻人身上还带着手术后的疲惫，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王江没有立刻回答，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决定他在这片龙蛇混杂的土地上，是成为过江之鲫，还是真正的猛龙。
“第一。”
王江伸出一根手指，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想要一个行医牌照，您也知道我是干白事的，有一个行医牌照方便很多。”
此言一出，坚叔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以为王江会为自己要些什么，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竟是为了一个牌照。
跛豪坤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
王江伸出第二根手指。
“我需要一个稳定的渠道，帮我从英美搞到最好的西药。尤其是盘尼西林、链霉素这类抗生素，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个要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要金银，不要地盘，却要那些洋鬼子医院里才有的药？
只有跛豪坤，他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欣赏。
他从王江的话里，听出了比黄金更值钱的东西——这药有得赚！。
这小子，想把救命的本事，变成一门独家的生意。
“第三。”
王江放下手，目光直视着床上的跛豪坤，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平等的交易。
“我需要坤爷一句话。日后我在九龙做什么，只要不损害和联胜的根本利益，社团上下，无人可以干涉。”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如果说前两个要求还在情理之中，这第三个，就是赤裸裸的野心。
他要的，是一张权力的空白支票。
他要在九龙这个地方建立自己的一方势力，且不受打压。
坚叔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担心王江的狂妄会触怒龙头。
然而，跛豪坤却死死地盯着王江，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那眼神，锐利得能刮掉人一层皮。
突然，他胸膛起伏，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响彻整个房间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王江！”
跛豪坤一巴掌拍在床沿上，震得床架嗡嗡作响。
“格局！野心！我陈坤在道上混了半辈子，就欣赏你这样的后生！”
他笑得有些喘，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我应了！”
跛豪坤一锤定音。
“从今天起，你王江就是我陈坤的救命恩人，是我异姓兄弟！”
他转向坚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
“传我的话下去！免去十三堂今后所有供奉，杂事也全部免除！从今往后，王江兄弟的事，就是我陈坤的事！他在九龙的生意，社团全力支持，任何人敢去搞事，就是跟我陈坤过不去！”
这个宣布，不只是承认了王江的三个条件。
更是直接将他的地位，从一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傀儡堂主，一步提到了与各大堂主平起平坐，甚至更为超然的龙头红人。
他是龙头的救命恩人。
他是龙头的异姓兄弟。
这两重身份，就是港岛最硬的护身符。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和联胜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传到了对家的耳朵里。
当晚，夜凉如水。
王江的“王记医药”铺子门口，站着一个肥硕的身影。
大头华。
曾经不可一世，当众羞辱王江的堂主，此刻正一下一下，用尽力气扇着自己的耳光。
“啪！”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街巷里传出很远。
“江医生，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是猪油蒙了心！是我对你出言不逊！”
“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他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嘴角渗出血丝，眼神里全是纯粹的恐惧。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手下，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木箱，里面是金条、名表，还有一份地契。
是他手下最赚钱的一家夜总会，“孝敬”给江医生的。
王江甚至没有出门，只是让手下的小弟阿飞出去回了一句话。
“江哥累了，在休息。东西留下，人可以滚了。”
大头华如蒙大赦，磕了三个响头，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个后果，在九龙的另一头显现。
“阳记花圈铺”里，灯火通明。
一股劣质香烛的味道混杂着恐惧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妈，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个面色蜡黄的青年阳生，正抖得筛糠一样，抓着一个枯瘦老妇人的胳膊。
老妇人正是休养了许久的“走阴婆”，据说能跟鬼神沟通。
此刻，她那张总是阴沉莫测的脸上，也布满了惊骇。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已经断成两截的桃木剑，和一滩熄灭的符水。
那是她用来暗算王江的风水术法，结果被对方的气运反噬，法器尽毁。
“他……他不是普通人……”
走阴婆的声音干涩嘶哑。
“他自己就是个煞星！我们惹上了一个通天的煞星！他居然比他老豆强了。”
走阴婆与儿子阳老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走阴婆怨毒的说：“不能忍这口气，我老大平白无故的死了。我要找他算账！”
阳老二说：“要不然，找师叔来？”
走阴婆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三个后果，则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酝酿。
黄江帮的打手郭盼成，正愣愣地看着自己那条僵硬变形的伤腿。
这条腿，被港岛最有名的跌打医生断言，已经废了，筋脉尽断，神仙难救。
当王江成为跛豪坤救命恩人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的恨意，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恐惧。
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的希望。
那个能从阎王手里抢回跛豪坤性命的“江医生”……
是不是，也能救回自己这条废腿？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他心里疯狂滋生，变成了一颗救命稻草。
当王江回到十三堂的地盘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也有些恍惚。
曾经冷清的白事店门口，此刻挤满了人。
那些曾经对他冷眼旁观、阳奉阴违的堂口小弟，此刻全都站得笔直，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崇拜和敬畏。
“江哥！”
“江哥回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所有人都在向他鞠躬。
王江平静地走过人群，他手中没有拿刀，也没有拿枪，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比港岛任何一个手握兵器的大佬，都更具威严。
他现在手握龙头令牌，拥有了稳定的药品渠道，还有一个全九龙相当硬的靠山。
他终于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站稳了脚跟。
夜深。
当喧嚣散去，王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喜滋滋用酒精仔细擦拭着一套银光闪闪的手术器械。
这回他从大佬那把他用剩的所有器材都打了个包。自建一个手术室都是可以的了。
这以后，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坚叔。
他屏退了左右，一个人秘密到访，脸上的神情，比白天在跛豪坤床前还要凝重。
“江兄弟，坤哥有救了，全靠你。”
坚叔先是感激地一抱拳。
“但是，还有一个天大的难题。”
王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坤哥的命是保住了，但导致他反复感染的根源，还没解决。”
坚叔的声音压得极低。
“那块弹片，还在他腿里。”
王江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知道那块弹片，在给跛豪坤清创时，他通过触诊已经感知到了它的大概位置。
“那块弹片的位置，极其凶险。”
坚叔的语气充满了忧虑。
“它紧紧贴着腿上的大动脉和主神经。当年所有洋医生都说，要取出来，就等于废掉他整条腿，甚至可能当场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
王江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人体腿部的解剖图。
股动脉，股神经。
那确实是外科手术中的禁区，稍有不慎，就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坤哥想彻底好起来，想重新站起来，真正地‘一统江湖’。”
坚叔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火。
“就必须进行这第二场手术，一场难度丝毫不亚于之前救命的‘拆弹’手术。”
他看着王江，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与期望。
“江兄弟，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整个港岛，不，整个天下，或许只有你有这个本事了。”
王江沉默了。
他知道，这又是一场豪赌。
“而且……”
坚叔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这块弹片是当年小鬼子空投时躲空难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