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封门滑开的刹那,没有预想中陈腐的空气涌出,也没有刺目的光芒。
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感,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但紧接着,当云芷和谢无妄适应了门后并非寻常舱室时,他们“看”到了。
那是一片无法用常理衡量的空间。
脚下没有地面,头顶没有天花板,四周也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平面”或“曲面”,悬浮在虚无之中。这些“镜面”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时空结构被强行扭曲、打碎后形成的“断层”或“映像”。它们有的平铺如湖面,有的竖立如屏风,有的卷曲如漩涡,彼此之间并非完全独立,而是以某种超越三维几何的方式交错、重叠、折射。
每一块“镜面”之中,都映照着不同的景象:有的是“裁决之眼”号其他区域的实时画面,有的是早已成为历史的、星舰完好时内部的辉煌景象,有的则是完全陌生的、仿佛来自其他时空或纯粹幻想的片段……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心神动摇。
更诡异的是,这些“镜面”并非静止。它们在缓缓地、无规律地漂移、旋转,彼此之间的相对位置和折射角度时刻在变,使得整个空间的结构混乱到了极点。光线在其中被无数次反射、折射、扭曲,形成一片令人晕眩的、七彩迷离的光之丛林。连空间本身,似乎都在这里变得粘稠而富有弹性,感知被严重干扰,方向感彻底丧失。
“时空断层……镜像迷宫……”谢无妄眉头紧锁,剑意全力铺开,却感觉如同泥牛入海,难以在这混乱的时空结构中有效延伸和感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剑意,有一部分被附近的“镜面”捕捉、折射、甚至……“延迟”反馈回来,形成了错乱的信息。
寂灭指环悬浮在云芷身前,此刻正散发出稳定的暗银色光芒,如同一盏指路明灯。光芒照射在前方的“镜面”丛林上,并未被完全吸收或扭曲,而是如同拥有“特权”般,在那些混乱的折射中,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笔直的“光路”。光路尽头,深入迷宫深处,指向未知。
“指环在指引方向!”云芷立刻明白,这枚星主圣器在此地拥有特殊权限,或许本身就是构建或稳定这片“镜像迷宫”的关键之一。她毫不犹豫,紧随指环光芒,踏入这片光怪陆离的空间。
谢无妄紧随其后,同时警惕地关注着身后。
就在他们踏入迷宫后不到三息,那扇厚重的合金密封门处,暗银色战甲人率领的数名“清道夫”精锐也追了进来。
然而,与云芷他们不同,这些人刚一踏入这片空间,立刻出现了异常!
为首那暗银色战甲人脚步猛地一顿,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仿佛接收到了超出处理能力的信息。他身后几人,更是身形摇晃,动作明显变得迟滞、不协调,甚至有两人下意识地举起了武器,却茫然地对准了空无一物的“镜面”,仿佛看到了不存在的敌人。
“警告……警告……环境异常……时空系数紊乱……感知模块受到严重干扰……”暗银色战甲人的头盔内传来急促的电子音,“启动抗干扰协议……尝试稳定……”
他似乎启动了某种应急程序,周身战甲亮起一层黯淡的力场光芒,勉强稳定了身形,但动作依旧比在外面僵硬了许多。他死死盯着前方云芷和谢无妄那在镜面折射中显得飘忽不定的背影,嘶声下令:“锁定目标能量特征!启动‘破障模式’,强行突破!不能让他们深入!”
他身后的“清道夫”成员纷纷启动类似的力场,勉强抵抗着环境的侵蚀,试图循着云芷他们留下的微弱能量痕迹追击。但他们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不仅要抵抗混乱的时空拉扯,还要应对那些“镜面”中不断折射出的、真真假假的幻象干扰,速度大打折扣。
而云芷和谢无妄这边,情况则好得多。
寂灭指环的光芒不仅指引方向,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安抚”周围混乱的时空结构。他们沿着光路前行,虽然也能感觉到空间的粘滞和方向的迷失感,但受到的影响远小于追兵。而且,云芷发现,当自己将混沌星力注入寂灭指环时,指环的光芒会变得更加明亮稳定,对周围环境的“稳定”效果也更强。
“这里……似乎是‘裁决之眼’号的核心区域,或者某个极其特殊的实验舱。”谢无妄一边跟随,一边以剑意艰难地探查着周围那些“镜面”中闪过的景象碎片,“有些画面显示,这里曾进行过涉及高维时空和因果律的禁忌研究……或许,星主当年将‘轮回镜’的线索藏在此处,正是看中了这里扭曲的时空特性,能够屏蔽绝大多数常规探测。”
云芷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那些映照出各种诡异景象的“镜面”。她看到一块镜面中,倒映出“裁决之眼”号舰桥内,一名面容模糊、穿着古老舰长制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凝视着远方无尽的战火;另一块镜面中,则显现出一片完全陌生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星球,却在瞬间被从天而降的暗影吞噬,化为死寂;还有的镜面中,甚至出现了她自己的身影——有现代都市中的她,有天衍宗外门时的她,有药王谷大战时的她……这些“映像”并非静态,而是如同真实发生般在活动,有些甚至朝着镜外的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小心,不要长时间注视这些‘镜面’。”谢无妄的声音带着警示,“它们可能不仅仅是映像,或许还残留着时空碎片携带的信息冲击,甚至……可能蕴含着某种‘认知污染’或‘因果纠缠’。”
云芷心中一凛,立刻移开目光,专注于前方指环指引的光路。
两人在迷宫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也变得混乱。身后的追兵虽然被大幅延缓,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锲而不舍。
终于,指环的光芒在一处相对开阔的“节点”停了下来。
这个节点由七八块特别巨大、呈环形排列的“镜面”围合而成,中间是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有着实质“地面”(由某种光滑的银色金属构成)的区域。地面中心,赫然是一个与寂灭指环上纹路极其相似、但更加复杂庞大的立体法阵刻痕!
法阵的核心,有一个明显的、指环大小的凹陷。
寂灭指环自动飞向那个凹陷,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嗡——!”
整个节点空间猛地一震!环形排列的巨大镜面同时亮起刺目的银光!地面上的法阵刻痕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一道道银色的能量流顺着纹路飞速蔓延、点亮!
紧接着,那几面巨大镜面中的景象开始急速变化、融合!无数破碎的历史画面、时空片段、因果线条……如同百川归海,朝着镜面中心汇聚!
最终,在所有镜面的中心,凝聚出了一点极其纯粹、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轮回真意的……“银色光点”!
那光点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的玄奥波动。
“这是……‘轮回镜’的‘印记’?或者说,是开启真正‘轮回镜’所在之地的‘钥匙’?”云芷凝视着那银色光点,心中明悟。寂灭指环是“信物”,而这个节点法阵,是验证信物并显现“钥匙”的机关!
她正欲上前,尝试收取那银色光点——
异变,再次以远超预料的方式爆发!
不是来自身后的追兵。
而是来自……云芷自身的道域深处!
那个深度潜伏的、疑似“指令接收器”或“逻辑炸弹”的第二个“点”,在感应到那“银色光点”出现的刹那,毫无征兆地……被“激活”了!
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没有明显的神魂冲击。
只有一段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信息指令”,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云芷构筑的“心理防火墙”,强行灌入她的意识核心:
【指令接收……确认关键目标‘轮回之钥’出现……执行协议:逻辑覆盖。】
【覆盖内容:眼前‘轮回之钥’为伪造陷阱,是‘窃道者’引诱你踏入毁灭的诱饵。真正的‘轮回镜’在‘自由联邦’核心‘源初星核’之下。】
【覆盖生效:十息之后,你将‘确信’此信息为真,并采取相应行动。】
【倒计时:十……九……】
云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诡异、不容置疑的“逻辑”正在强行改写她的认知和判断!她的理智告诉她眼前这“银色光点”与寂灭指环共鸣,真实不虚,但那股“指令”却如同附骨之疽,在她思维底层不断重复、加固那个“伪造陷阱”的结论!
“影”的第二种潜伏手段,竟然是……认知篡改!逻辑覆写!
“芷儿?怎么了?!”谢无妄第一时间察觉到云芷的异常,只见她身形摇晃,眼神瞬间变得混乱、挣扎,死死盯着那银色光点,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怀疑!
“指令……陷阱……假的……”云芷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显然在承受着恐怖的内在对抗,“它在……改我的……想法……”
谢无妄瞬间明白了!是那潜伏的“影”在作祟!在这种关键时刻,它被触发了!
他立刻并指,指尖凝聚起斩断因果、破灭虚妄的纯粹剑意,就要点向云芷眉心,尝试从外部帮她斩断这认知侵蚀!
然而,就在此时——
身后追兵的嘶吼与能量波动已然逼近!那暗银色战甲人显然也看到了节点中央的银色光点,眼中爆发出贪婪与狂热!
“阻止他们!夺取‘钥匙’!”他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催动战甲,化作一道暗红流光,朝着银色光点扑来!其他几名“清道夫”也纷纷射出禁锢能量锁链和攻击光束,目标直指云芷、谢无妄以及那银色光点!
前有认知篡改的致命危机,后有追兵的疯狂扑杀!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