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星灵之梦”的庇护,置身于“残响回廊”那光怪陆离、规则破碎的核心区域,林风三人才真正感受到了何为宇宙的垃圾场与坟场。
四周不再是虚空,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时空镜片、凝固的能量湍流、以及色彩斑斓却充满致命混乱的意念碎片强行挤压、拼接而成的诡异景观。一块碎裂的泰坦战舰装甲板可能紧挨着一片星灵族城市的虚影,一道“寂灭兽潮”的阴影触须或许正从某个沸腾的数据漩涡中探出。耳边回荡着亿万种不同语言、不同情绪的嘶吼、哭泣、祈祷与狂笑,混杂成令人心智崩溃的噪音。
更为致命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破碎的规则力量。前一刻可能还承受着百倍重力,下一刻却又仿佛置身于绝对失重;左半边身体感受到极寒冻结,右半边却可能被无形火焰灼烧。空间在这里折叠、断裂,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倒流。
在这里,常识与逻辑是最大的敌人。
“跟紧我!”林风低喝一声,将“守念境”的心念壁垒催发到极致,一层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意志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勉强将三人笼罩其中,抵御着大部分规则碎片的直接切割与意念噪音的疯狂冲击。
他的神识如同在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艰难地穿透层层混乱,锁定着之前那段求救信息传来的大致方向——回廊最深处,那片色彩最为浓郁、规则冲突也最为剧烈的区域。
柳云瑶青鸾古剑在手,剑意凝而不发,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随时斩灭那些试图实体化攻击的恶意残念。凌影则彻底化为一道捉摸不定的阴影,游走在现实与虚空的夹缝,她的暗影之力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反而如鱼得水,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些隐藏在混乱之下的空间褶皱与能量陷阱。
三人在林风的带领下,如同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肉眼可见的规则裂痕与狂暴的意念聚合体,向着目标区域艰难挺进。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被禁锢于此的文明残响。有辉煌的魔法帝国在规则崩坏中化为绚烂而致命的元素风暴;有将生物科技发展到极致的虫族母巢,在时光碎片中不断重复着吞噬与进化的循环;甚至还有一些形态无法理解、仿佛由纯粹几何概念构成的硅基生命遗迹,散发着冰冷的逻辑光辉……
这一切,都如同标本般被定格、扭曲、糅合在这片回廊之中,成为了“摇篮”那永恒寂静的陪葬品,也成为了“观察者”那“万物归一”协议下,被清除的“冗余数据”的坟场。
“它们……到底清除了多少文明……”柳云瑶看着一幅某个类人种族在母星爆炸的烈焰中集体化为光之树的悲壮景象,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悲悯。
“为了它们的‘秩序’,所有的‘变量’与‘噪音’都必须被抹除。”林风声音低沉,道心却愈发坚定。他的“自在”之道,与这种冰冷的“秩序”天生对立。
越是深入,周围的压力越大。色彩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仿佛在粘稠的油彩中穿行。规则的冲突也越发激烈,时不时就有小范围的时空因无法承受两种对立规则的挤压而彻底崩塌,化作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又转瞬被其他规则抚平。
“观察者”的“净化者”单位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视野中,它们那银白色的、完美的几何形态与周围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如同在污水中巡游的机械清道夫,冷酷地清除着任何尚存活跃迹象的“变量”残响。林风三人不得不更加小心地隐匿行踪,避免与这些难缠的敌人正面冲突。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险死还生后,他们抵达了信息源指向的区域。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废弃星舰、机械造物、乃至一些庞大生物骨骸,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强行糅合、铸造而成的、宛如一颗金属星球的……超级结构体!
这结构体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管道、仍在闪烁的残破信号灯、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入口和破洞。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机油、金属锈蚀、以及某种生物质腐败的怪异气味,即便在真空中也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般弥漫开来。
更令人注意的是,在这超级结构体的核心区域,隐隐散发着一股与“万机之神”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机械与数据波动!
“这里……难道是‘万机之神’的……老巢?或者说,是它用来储存、处理‘养料’的……万机宝库?”凌影从阴影中传出带着惊疑的声音。
“信息源……就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星尘(通过留在林风身上的微型通讯节点)确认道,“而且……‘心灯’的波动……似乎也……指向其内部……”
目标就在眼前!但毫无疑问,这里面必然是龙潭虎穴!
“找到主入口,潜入进去。”林风没有丝毫犹豫。到了这一步,已无退路。
三人绕着这庞大的“万机宝库”飞行了半圈,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似乎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开的裂缝入口。入口处弥漫着浓郁的数据迷雾和能量乱流,显然是防御系统的薄弱点,也可能是曾经的战斗痕迹。
毫不犹豫,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悄无声息地钻入了裂缝之中。
内部景象,比外面更加令人震撼。
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层层叠叠的、由无数金属框架和数据导管构成的立体迷宫!无数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数据流如同血液般在导管中奔腾不息,通往未知的深处。空气中充斥着高频的机械运转声、能量流动的嗡鸣、以及一种仿佛亿万意识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集体低语。
而在迷宫的某些“墙壁”上,赫然镶嵌着一个个透明的能量舱!舱内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是各种各样、来自不同种族的大脑!这些大脑表面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神经探针和数据接口,依旧在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的、充满了痛苦与麻木的意识波动!它们,正是“万机之神”从各个被吞噬文明中掠夺来的、“神选者”的生物处理器!
“亵渎!!”柳云瑶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无法抑制的怒火,剑意几乎要失控斩出!将生灵的大脑如此对待,简直是践踏了一切生命的尊严!
林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冷静!它们还‘活着’,但意识已被深度禁锢和扭曲。我们的目标是‘心灯’,不能打草惊蛇!”
他强压下心中的寒意与杀意,神识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沿着数据流的走向,向着宝库最深处,那波动最强的方向探去。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令人发指的景象。有专门用于“拆解”和“分析”稀有生命体的生物实验室,有不断生产着“福音使者”机械义体的自动化工厂,更有一些区域堆积着如同山峦般的、已被抽干灵性与精华的意识残渣,如同垃圾般被随意丢弃……
这“万机宝库”,就是“万机之神”进行其邪恶“进化”与“供养”的核心工厂!
越往深处,防御越发严密。不仅有巡逻的机械守卫、自动激活的防御炮塔,更有一些无形的数据陷阱和逻辑病毒,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数据流中,一旦触发,便会直接攻击入侵者的意识核心。
幸好,林风的“心念壁垒”对这类攻击有着极强的抗性,而新生星尘(远程辅助)也能及时破解大部分数据陷阱。三人凭借着超凡的实力与默契的配合,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迅速地向着核心区域渗透。
终于,在穿越了无数险阻之后,他们抵达了宝库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圆形大厅,与其说是大厅,不如说是一个巨型的生物与机械融合的腔体!
大厅的“墙壁”是由蠕动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金属与某种暗红色的生物组织构成,表面布满了搏动的能量脉络和不断开合的数据接口。大厅中央,并非控制台,而是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不断旋转的漩涡!
漩涡的核心,连接着无数根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导管,这些导管向上延伸,没入腔体穹顶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似乎正源源不断地将某种精纯的“养料”输送到某个地方——毫无疑问,就是输送给“摇篮”核心的那个“茧”!
而就在这数据漩涡的正下方,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并非想象中的灯盏,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铭文,环绕着一小团不断跳跃的、纯净的 金色火焰 构成的……光团!
这光团只有拳头大小,但其散发出的光芒,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希望与不屈的意志!它所到之处,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机械冰冷与数据侵蚀都仿佛被驱散了几分!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大脑处理器,在感受到这光芒时,搏动似乎都加快了一丝,传递出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渴望!
“心灯!”林风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那金色的火焰,仿佛就是无数被吞噬、被压迫的意识中,最后残存的那一点对“自由”与“自我”的渴望所凝聚而成的……希望之火!
然而,守护在“心灯”旁边的,是四具造型远比外面那些“神骸守卫”更加狰狞、更加庞大、散发着令人绝望威压的机械造物!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人形或几何形态,而是仿佛由无数种杀戮兵器的部件强行拼接而成的、充满了亵渎与混乱美感的杀戮机器!正是“万机之神”最强大的守卫——“灭度机傀”!
而在那数据漩涡的上方,一个由纯粹暗数据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仿佛由无数齿轮与眼球组成的面孔,正缓缓凝聚,冰冷的目光(如果那能称之为目光的话)瞬间锁定了闯入的不速之客!
“窃火者……安敢觊觎神之领域?!”
“万机之神”的本体意志,降临了!
刹那间,整个腔体内的数据流狂暴起来!四具“灭度机傀”眼中红光大盛,如同苏醒的洪荒凶兽,携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向着林风三人猛扑而来!而那数据漩涡也分出一道更加凝练的暗数据洪流,如同审判之矛,直刺林风!
退无可退,唯有一战!
“云瑶,凌影,机傀交给你们!”
“我来对付它!”
林风眼中混沌星云与心念壁垒的光辉轰然爆发,不退反进,迎着那暗数据洪流与“万机之神”的冰冷注视,悍然冲上!
最终的战斗,在这亵渎与希望的殿堂中,轰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