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
徐勇厚忽觉右手掌心灼热滚烫,仿佛有东西正在血肉之中翻腾躁动,即将破肤而出!
他猛地想起船上那年轻人临行前的叮嘱。
与此同时,那厉鬼也现出全貌,狞笑着朝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徐勇厚猛然抬手,直指厉鬼,口中暴喝:“敕!”
下一刹那,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
轰隆——
巨响震彻厅堂!
一道紫芒自他掌心迸发,符文浮现,光芒暴涨,瞬间照亮整个大堂!
那符印扭曲变幻,竟凝成一道雷霆,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正中厉鬼!
砰!
雷霆触身即爆,化作一个直径两三丈的紫色光球,将厉鬼牢牢锁在其中。
那鬼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在强光中彻底崩解,化为虚无。
一切发生得太快,转瞬即逝。
前后不过片刻工夫,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厉鬼,已在雷光中灰飞烟灭!
徐勇厚僵立原地,嘴巴微张,眼神呆滞,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那是雷符——真正的雷符!
苏荃体内的真炁融合了雷霆将军所赐的天雷之威,再以自身修为催动符箓,这一道雷符别说对付区区厉鬼,便是百年的老尸遭此一击,也难逃形神俱灭的下场!
“家主!”
大厅的异响惊动了守夜的护卫,他们提着灯笼匆匆赶来,火光照亮了整个厅堂。
徐勇厚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身前地面焦黑一片,像是被天火焚烧过一般,而在那片焦痕中央,赫然印着一个人形轮廓。
没错,正是那只厉鬼最后残留的痕迹。
如今它早已魂魄尽碎,只留下这抹印记,作为存在过的证明。
城中心某处客栈的顶层房间内,苏荃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投向远方某一角,沉默良久,唇角轻轻扬起:“倒是小瞧你了。”
“养鬼之人,却不懂控鬼之法,你这个凡俗骗子,倒也算坦荡。”
随着厉鬼消亡,大威那边毫无动静,显然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与那鬼物之间也没有丝毫感应。
这说明他根本不是什么修行者,连最基本的驭灵手段都不曾掌握。
这也说得通——若他真懂些门道,便能与鬼魂共享部分力量,不至于等到厉鬼自行进阶后,才勉强得些残余威能。
所以,大威能豢养那头厉鬼,纯粹是机缘巧合罢了。
可这种运气,未必是福。
毕竟那厉鬼靠吞噬活人精血魂魄成长,吃得越多,戾气越重,理智逐渐湮灭。
一旦彻底失控,首当其冲遭反噬的,便是它的“主人”。
如今恶鬼已除,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位“河神”登台唱戏了。
莫名地,苏荃竟对明日生出几分期待。
月隐东方,晨曦初露。
天刚破晓,外头便传来阵阵喧嚷声。
苏荃盘坐榻上,不慌不忙将一缕先天纯阳之气纳入体内,而后起身推门而出。
“苏公子!”门外站着掌柜,约莫五十上下,手里端着铜盆,“您起得正好,大威仙师今早要在河神庙开坛作法,百姓们都赶过去了,去晚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多谢告知。”苏荃轻一点头,负手走下楼梯。
此时河神庙前,已是人山人海。
青城百姓齐聚于此,虽庙前广场宽阔,小贩也被清退一空,但源源不断的人流仍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里外三层,寸步难行。
帘帐之后,大威正整理道袍,神色却有些游移不定,频频环顾四周。
昨晚他已放出厉鬼去取徐勇厚性命,以往从无延误,最多一两个时辰便会归来,可这一夜却音讯全无……莫非出了岔子?
念头刚起,他又连忙摇头否决。
那鬼物何等厉害?穿墙遁地、摄人魂魄、力可扛鼎,世间谁能伤它分毫?
这些年他行骗各地,从未遇见过真正有道行的修士,只知道鬼魂凶悍,却不知修道之人手中符咒,亦可斩妖除魔。
“仙师!”
正出神间,一名道童掀开帘子,低声禀报:“城中大户人家都到了,祭品也已备齐,您看……”
“走。”大威抓起拂尘挽在臂间,随道童步入正殿。
殿中,一座高大神像巍然矗立。
青袍加身,白须垂胸,双臂高举,身后壁画波涛翻滚,巨浪滔天。
神像双目直视前方,既有悲悯众生之态,又透出凛然不可犯之威。
正是青鲤化身的河神像!
原本河神本体为一条青鱼,但那一日青鲤在河面显圣,现出人身法相,百姓便依其所见,重塑此像。
大威走近神像基座时,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安。
他抬头望去,说不清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尊神像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青城两岸的富户早已列队等候,见状急忙趋步上前恭敬行礼,四周百姓也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因河神信仰根深蒂固,此地民众对“神明”之事向来敬畏至极,如此隆重相迎,倒也不足为奇。
苏荃静立人群之后,目光掠过前方那尊高大塑像,唇角微扬,似在静候一场好戏开场。
“东西都备齐了?”大威神色淡漠,语气听不出波澜。
“一切就绪!”
一名富商应声轻拍手掌,仆从立刻抬出数口沉重大箱。
箱盖掀开刹那,银光四溢,满地雪亮,围观者无不瞠目结舌,就连大威也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整整千两白银!
但他迅速敛住心神,压下心头躁动,又问:“祭品呢?”
“已在。”
十对身着猩红肚兜的婴孩被小心翼翼奉上,皆未满月,安坐铜盘之上,置于河神像前,宛如供品陈列。
这一幕落入苏荃眼中,笑意顿时凝固,眸底寒意渐生。
他忽然忆起那一夜在青云观中的鬼宴——猴妖设局,童男童女列席,腥风血影,恍如昨日。
可眼前的骗子,却比妖物更令人作呕。
妖魔食人,或为修行,或因本性难抑,斩之即可;而此人全然出于私欲,只为在凡人心中筑起一座不容置疑的神坛!
“嗯。”大威审视着金银与婴孩,满意颔首。
随即转身面对众人,朗声道:
“吾乃大威仙师,五百年前蒙仙人亲授道法,闭关苦修,今已得证大道。”
“念苍生困苦,不忍袖手,故而出世济民,救厄解难!”
“数日前,青城河神托梦于我,命我传谕尔等:献白银千两、童男女十对为祭,便可换得十年风调雨顺,城池安宁,邪祟不侵!”
百姓听得如痴如醉,眼中尽是虔诚与希冀。
苏荃却冷笑一声,轻轻摇头。
五百年前?那时天地断绝,天人永隔,仙踪早绝尘世。
连冥府都无法通达天庭,哪来的“仙人赐法”?
简直是胡言乱语,连基本玄理都不懂。
当年最后几位留守上界的神君,不过是监管几位大真人而已,岂会插手人间俗事?
与此同时,徐家大院。
数十名精壮汉子身穿粗布衣裳,暗藏刀兵于袖中。
徐勇厚手握长柄大刀,立于队首,目光如铁扫视众人,声音低沉却透着杀气:“今日之举,乃代天行罚!”
“那妖道心狠手辣,竟要以无辜婴孩活祭,此等恶行,我徐某岂能坐视!”
“稍后将兵刃裹布藏好,混入人群。
待我一声令下,便齐齐出手,诛杀妖人,救出孩子!”
众人默然不语,但眼中战意凛然,已然心意相通。
徐勇厚点头,挥手下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