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稳住情绪先,遇到这种事不能心急,更不能直白的解释“没有”“不存在的”,女生问这种问题肯定不是期待一个否定,而是渴望从我这里挖掘出“原来他心里还有我”这一类的预期答案。
顿了顿,我换了条二郎腿,望着玻璃上自己近乎虚无倒影,盯着浮云般透明的眼睛,放低语速,作出一道深沉忧伤的神情。
“也许你说的对,一个一晚上不给你回消息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魏语愣住了。
我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陌生的地方四处乱窜。哪里灯光璀璨,我就往那里走,因为我无论到哪里,漆黑的胸腔仿佛始终明亮着一束光,像你的眼睛,本能驱使我向往华灯初上。可是擦肩形形色色的身影,安置在高林建筑的偌大电子广告屏下,却始终无一人相伴左右,我想那是我最悲哀的地方。”
“你……”魏语的话卡在喉咙里,睫毛猛地颤了颤,方才带着质问的眼角软下来,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层融化的冰。
象征性的抹了抹鼻子,我继续说:“你说的没错,一整晚不给你联系的人是活该孤独,我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手里抓着对讲机,背后巨大的音乐浪潮吞噬后背,我的目光如雪滴落,电子外壳的冰冷灼伤指纹,但蕴藏在内部的信号又有着和煦的温度。我几乎踌躇了一整晚,我觉得是有些地方不对,但不愿意承认,就这样自我折磨,侧躺在台阶上睡着了,一整晚……”
“你睡得着觉吗?那地方没有床,万一被行人踩到咋办。”
“重要的不是这个。”阵阵的头痛使得我思维能力显着下降,无法灵活自如的编造了,只得转移话题:“睡着的这段期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姑娘变成鸽子,静谧的落到我手上,那么洁白无暇,我欲想伸手呵护,却不慎赶走了她。接下来,一整个梦,我都在寻找鸽子。然后我醒了,我马不停蹄的过来找你,幸好你还在,我也没死。”
也许多年后,我回顾这场临时发挥,一定会当场用脚趾头抠地。但是这在我宿醉醒来的状态下,短时间内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瞒天过海并挽回芳心的方式,不是那么妥帖,至少里面夹带着肺腑之言。
出于昨晚的纠缠,我对魏语是心怀愧疚,也就顾不得不好意思,近乎挽留的退一步海阔天空,用真挚的发言试图去感动这个积攒一肚子怨气的姑娘。
效果立竿见影,霎那间,魏语娇羞的低下头,手指不停的绞着垂落的发丝,支支吾吾:“呀……你早点回来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绕那么远,白费力气。”
“所以我想开了,”见目标中计,我趁胜追击:“我不想再走动了,我只想赖在你车上,你去哪我就去哪。”
“油嘴滑舌,别高兴的太早,你昨天跟我说话是什么态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魏语满心不悦的鼓起腮帮子,眼睛睁得圆溜溜,像两颗黑宝石,直直盯着我,里头分明写着 “我还在生气呢”。
过了一会儿,腮帮子慢慢收下去,轻轻哼一声,头微微一偏,嘴里嘟囔:“不过,你那么有诚意,你对我傲慢的事可以暂且不提。”
我心中暗喜。
“但是你突如其来的转变着实令我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回来后依然死板着个脸,跟我闹别扭呢。”魏语又说。
我轻轻咳了咳,伸手翻动餐盘里,找到一小纸盒里剩着两块麦乐鸡块。
有些问题能不回就不回吧,总不能说我出轨了,和另一个女生搂搂抱抱所以才想弥补些什么,以缓解罪恶感。
“没吃早饭有点饿了,”我捡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已经凉了。一边咀嚼一边说:“我也没想到……我是说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原谅我。”
“我是原谅你言而无信,”魏语边说,便伸手抹了抹我袖口的布料,“但是你的衣服为什么这么整洁,无污渍?摸起来手感舒适,就像洗干晾净一样。”
咀嚼停止半秒,目光扭结的粘到桌面上,强行维持表面的平静,我诡辩:“我去澡堂洗澡了,洗澡可以使疲惫的心灵得到放松。”
“也对哦,你身上弥漫着一股沐浴露的味道,还挺香的。”
“那家澡堂的沐浴露是挺不错,我洗完澡出来逛逛刚好就困了,所以躺台阶上睡着了。”
“那你衣服怎么也是干净的,我记得你没有随身携带替换衣物。”
一道惊雷拂过耳朵,我的整个心情为之震颤。
“因为……烘干机。”
“嗯?澡堂有烘干机吗?”
“干洗店的。”
“所以你是光着身子去干洗店换衣服的吗?”
完了……
事情败露,我无言以对。只能乖乖的感受视觉盲区弥散的黑色浓雾由质疑加深为肯定,似茁壮的枝蔓从她锐利的气氛中戳过来,扎入心脏。
魏语的手从我衣袖离开。
第二口吃掉另一半麦乐鸡块,我忐忑不安的缓慢转过头,
魏语紧抿着嘴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眼神锐利如刀,锋芒的眸孔里迸发着幽黑色的火焰,火焰的底部挥发着氤氲,像是颤抖的伤痛。
“你上一次对我撒这么大谎的时候,你隐藏的事情是我最不能接受的,这一次呢?你要接着骗我吗?”魏语声音微微颤抖,刻意压低,字句穿过牙缝,过滤出某种克制的哀愤。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那么一瞬,我竟然侥幸的认为我总算瞒过了,不存在轻敌的条件下,我渴望得救的相信自己成功了。然而还是疏忽大意,法眼底下,我赤裸如背负沉重月光的蚂蚱。
坦白?再编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再接再厉,企图去误导她?
她会信吗?不会的,在我表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她对我的防备已然拉到顶点,我无论说的再符合逻辑,也不可能道出比真相更值得信奉的名言。
捡起用过的餐巾纸擦了擦指头的油渍,我说:“我和另一个女生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