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体温渐渐透过衣服渗过来,商场内白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我们的影子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终于重叠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眼泪滴落到我的领子,我们重叠的影子裹挟湿润而愈发浓烈。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凌晨在医院里,我也是这样抱紧虚弱的她,害怕稍微一松懈,她就会从我的生命离开。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潸然泪下的一幕,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眼光。我有些不好意思,吱声道:“那么多人看着呢。”
魏语松开我,抬起素白纤长的手指抹了把附在脸上的小珍珠,泛红着眼,微蹙眉梢夹杂责怪的口吻嚷声:“你回来就好,不枉我一番辛苦。你的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她说着,面露心疼之色,细腻的手指在我脸上的淤青抹了抹,带来一阵酸涩的痛觉和意乱的酥软。
“还有你的旧伤。“魏语又顺势撩开我额角的碎发,那只温柔的创口贴暴露在她眼下,”嗯?过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我有些心虚的轻轻弹开她的手,“人在江湖,难免招惹是非,这个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魏语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眼神一凌,声色微厉:“你这几天去哪了,干了什么?如实招来。”
我心里一紧,灵魂拷问还是逃不掉的。先按照时间顺序从开头讲起,然后等她顺着话题往下发问,这就要考验我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我说:“那天晚上我走后,我想去找你的,但由于我误食了夏婧的安眠药,还没动身就睡着了。”
“你在哪睡着的?”
心里打颤,我要是说我看到一辆奥迪车就上去,结果被男人带到酒店了,这也太草了。而且就魏语那狐疑的性子,肯定会追问我是不是搞同性行为了。虽然我和燕俊成什么也没发生,但是被问这种问题会让我很别扭。
考虑到魏语那天晚上可能已经开始找我了,所以我要编造一个她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所以我回答:“我在网吧过夜,那里大半夜还能买到吃的,店里的工作人员心好,破例让我不开机暂住一晚。“
“哦……怪不得那天晚上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会在肯德基或者麦当劳过夜。“
好险,好险……
接着魏语又问道:“那你第二天呢,第二天你去哪了?”
这就没有必要搁搁藏藏了,我那天可是找了一整天。“上午十一点我去了老爹咖啡馆,喝了杯咖啡后中午去了首饰店,晚上又去烧烤摊找过你。你不在,线索都不留一条。”
魏语若有所思,“怪不得,我和夏婧那天中午去烧烤店找你,你不在。考虑到那里是我们分别前最后一次吃饭的地方,所以我笃定你一定会来,所以一整个下午都在那里等待。等到临近晚饭的时候才走,然后我们分别去了咖啡馆和首饰店。”
我们都选对了地址和方案,然而时间点精准无误的错过,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我苦笑一下,“我要给那个什么什么铁铲一个差评……之后呢,你们后面几天去哪了?”这个时候我要转守为攻,把节奏从她问我转换为我问她,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我手里了。
“之后几天,我和夏婧就每天在这座城市里兜兜转转,有时候还是会回到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可你不在那里。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命运,心想着,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与你不期而遇。好像有过那么一刻,我感觉我离你很近了,然而我站在路边回视马路的另一头,落入眼帘的只有一辆大卡车。”说到这,魏语的眼眸失落的低垂下来。
她继续说:“我知道这种可能性是渺茫的,但我只能这么去做,为了找到你,概率回归零点之前,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魏语说着,眼神坚定起来。
我心中五味杂陈,在她苦苦寻找我的时候,我在干什么?我在陪妹子弹钢琴,我在别人的生日party上吃蛋糕看表演,我在网吧里陪妹子打游戏。那个时候我无能的逃避迷失的痛苦,继而将自我麻醉,沉溺在别人的暧昧里。
这一切使得我对魏语的愧疚愈发强烈,那一刻我心里下定决心,我以后要好好对她,用尽我青葱岁月的所有温柔,如月光一样照耀我眼前这个,无比珍惜我的可爱女孩。
“不要再说了,至少我们最后还是重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会儿我请你喝咖啡。”我发出温柔的笑容,说道。
魏语愣了一下,眼睛不可思议的在我脸上打量,看了半天,“我不是在做梦吧,那个抠抠嗖嗖的姜言竟然要请我喝咖啡!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我眉头拧起来,刚才的绅士风度散沙一样碎落一地,狰狞着嘴角笑着说:“你不喝就算。”
“喝啊,白来的咖啡不喝白不喝,走啦走啦!”魏语迫不及待的从方块上小兔扑朔般轻巧的跳着站起来,绕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胳膊以一种不会太生硬也不会太柔弱,摇秋千一样的力度拉扯我,催促:“陪我走走,这里说不定有现成的咖啡店。”
“走吧。”我站起来,还没站稳,魏语突然加大力度,双手拉着我的手直往里面跑。
我双腿猝不及防的跟着她的速度蹿,大喊:“急什么你,我人在这还能跑路不成?慢点走!”
我们刚好跑到通向电梯和安全出口的过道口,魏语倏然停下。由于刚才那一下太突然了,我累的喘气。我吐槽:“我怀疑你神经紊乱,赶紧去医院,别耽误了病情。“
魏语低头喘着粗气,双手还抓着我的手腕不放。
我话音刚落,她突然抬起头,笑颜盈盈看着我,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嘴角高高扬起,轻轻晃了晃抓着我手腕的双手,像只撒欢的小鹿般,怼道:“我这叫活力四射,懂不懂呀你!难得你思维变异要请我喝咖啡,当然要抓紧时间啦,万一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呢!” 说罢,她还微微嘟起嘴,腮帮子像只鼓起的小仓鼠。
心跳不免加快,我瞥开看她的视线,“你用词不当,思维能叫变异吗?应该叫茅塞顿开,博大精深的文化就毁在你嘴里。”
“大差不差啦,不过我觉得用变异形容你更好,更生动形象。”
“生动你个头!”
霎时间,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按照时间的运作规律,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太阳是下落的过程。
于是她的任性就和未落的柿子一样软甜,出奇相似落日站在地平线的盼顾,一颦一笑把偏爱刻录,我青葱岁月的黑胶唱片。
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我便有种冲动,我要推开眼中的万般枯朽,把我的灼烈,点在春江枝头。
“哦,对了。”魏语突然想到什么,问我:“这几天你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身在外,不可能一直都是一个人吧。”她说着,眼睛里一把利剑沥着水,尖刺隐隐的锋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