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语后,我遇到了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如梦境般离我远去了。现在我站在商场大门口,心里空荡荡,总有一些分别后的遗憾。同时伴随强烈的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当我一件一件脱下这些粘连在我空洞时期的慰藉,我就要面临回归,回到真正能在这条路上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
我深呼吸一口,下定决心的撩开门口的那一帘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叫什么的胶感长条,踏进冷气弥漫的商场内部。
开幕第一眼便迎来熟悉的面孔,不是她,但足够令我惊喜。
夏婧坐在我正前方一盆巨大盆栽旁的休闲方块上(我是这么称呼的,因为远看就是一个座椅高度的长方体),第一秒便发现我来了。
她还是那么不爱干净,头发又脏又乱,干燥的好似毛刷子,皮肤因长期不清洁而稍显黝黑。一身青色树叶条纹衬衫,手里捧着我的对讲机。
夏婧看到我的第一反应,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刚想按下对讲机的传话键将这个好消息通知给魏语,抬起手又滞住。
我尽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以一种沉稳的步伐慢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双手插兜。然后顿了顿,拧拧嘴角,把不善交际的尴尬压下去后故作平静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夏婧不寒喧,不说废话,上来就直言不讳:“我和魏语找你找了好几天了,你去哪了?”
“这个以后慢慢说,魏语呢?”
夏婧拿对讲机的天线指了指后方,“她在另一扇大门口蹲你,她急得要死。这几天我每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唉,你说,姜言有没有可能失血过多暴尸荒野了’‘唉,你说,姜言有没有可能直接回家了’‘等我逮到姜言,我一定给他好看’等等等,我听得都烦了。”她说完,摆出一脸滑稽的倦容。
我有点想笑,知道魏语这几天天天为我着急,感动的情绪在心底翻江倒海。
“这几天我何尝不急呢,我也找过你们,没找到,还以为你们直接走了。”
“走什么啊,魏语死命令下来,不找到姜言就坚决不走。还好,你可算是回来了,不然我耳朵要烂掉了。”
我坐到夏婧旁边心怀不安的翘起二郎腿,有些怯场一会儿要和魏语见面。见面是一定要见面的,就算她要拿双截棍打我,我也要回到她身边,我离不开她。可是我苦恼我该以何种话术应对她,魏语到时候一定会连珠炮的发起一连串灵魂提问。
就在这时,对讲机“嘟”的一下,魏语那该死的甜美声音夹杂通讯设备常有的杂质传入我的耳朵。
“夏婧,你那边看到姜言没?”
夏婧没有丝毫的停顿,很疲惫的回复:“没呢没呢,能不能20分钟询问一次?”
魏语骂骂咧咧:“魂淡姜言!他到底死哪去了?要是他今天过来,我非打的他吐血不可,我要让他含我袜子学狗叫!”
我和夏婧无声的笑起来,这个丫头还是老样子,小脾气一大堆。
魏语又说:“还是那句话……”
没等魏语说完,夏婧条件反射的补充道:“姜言一来,马上向你报告。你说过好多遍了,我不是鱼的七秒记忆,我记得的住,好吗?”
“嗯,那你继续留在那边守候,先挂了。”
嘟!
夏婧放下对讲机,一脸幸灾乐祸笑脸的看向我,落井下石的嘲笑道:“听到没,你有你好果子吃了。”
我微笑着耸了耸肩,“好不好果子,别真把我打伤、打残、打死就行,要是下手过重,我也不介意还手,要和同学打成一片嘛。但是你为啥不告诉她呢?”
夏婧挤弄小心机的眼神,露出吃瓜的嘴脸:“我在等一出好戏,我把你带过去哪有你自己找她更有节目效果。喽,对讲机还给你。”说完,她把对讲机交到我手里。
我看着她那只灰不溜秋沾点泥土的手,一想到我不在的日子,我的对讲机一直被这双手摸着,心里滴血的发疼。那可是叶灼华送给我的对讲机啊!
“我先走了,”夏婧起身,“车停地下车库了,我先走走逛逛,下午三点之前我在停车点等你们。”
“你走什么?”
夏婧走到半路转过身,带着戏谑的笑容:“接下来是你们的独处时间,我一个外人不能打扰。好好想想该怎么应对那个疯丫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夏婧踩着自动扶梯上楼了。
我盯着手里好久不见的对讲机,陷入沉思。
……
……
当初争吵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幻灯片的重复播放,我的语气冰冷绝情,凌冽到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开场白设想了一千遍,道歉?有点龟了。装作老熟人见面的大声招呼?有点没心没肺。
要不干脆上去就把她揽入怀里,嘴巴贴着她的粉耳发出磁性带感的嗓音,告诉她我回来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任性妄为。
这也太肉麻了……
王阳明先生教过我一个道理,叫知行合一。总是想办法是行不通的,要行动起来,先去找她,然后再步步为营。
二话不说,我起身朝着商场另一扇大门走去。
这里的商场规模不算特别宏大,但走上一遍还是要走不少路。两分钟后,我的视线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勘测到一个身着白色无袖衬衫的女孩,她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皮肤白皙如霜雪。
此刻的魏语正坐在类似的方块休闲椅上,只不过她旁边是一块巨大的圆柱石梁,这石梁其实没用,顶部都没够着扶梯的一半,更别说这里五层楼上下除了走道是没有隔开的,抬头直接能望见大楼的天花板。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语一个人孤苦寂寞的坐在立方体休闲椅上,打起二郎腿,两只手昙花一样别在膝盖,身体微微侧倾倚靠在那装饰作用的圆柱。
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多形单影只,完全看不出对讲机里的嚣张气焰,更多的像是一尊等待无果的望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