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意识从温暖黑暗中浮起。
首先感受到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混沌灵气——比归墟前六层加起来还要精纯百倍，吸一口就让人经脉舒畅，修为瓶颈都隐隐松动。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危险警报，而是……哭泣、呻吟、咒骂，混杂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碎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每一个漩涡中心都隐约能看到不同世界的倒影——那是被归墟吞噬的诸天万界残骸，最终都汇聚于此。
而他此刻，正躺在一片由白玉铺成的广场边缘。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名修士，个个带伤，有的断臂残肢，有的神魂受损，更有的浑身散发着蚀魂幽瘴的黑气，已是奄奄一息。
慕清雪和金刚怒正带着还能动的修士在救人，但人手太少，伤势太重，根本忙不过来。
“叶道友醒了！”一个星剑阁弟子惊喜喊道。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慕清雪快步上前，眼眶还是红的:“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叶凡撑起身子，检查自身。奇迹般地，之前与主宰化身对战时受的重伤，竟然好了七七八八。体内残留着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正在持续修复他的道基——那是救他之人的馈赠。
“我没事。”他看向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伤者，“这里……就是第七层？”
“是。”金刚怒走过来，脸色凝重，“倒悬山入口将我们传送到这片‘接引广场’。但情况很糟——除了我们这批人，还有之前就困在第七层的修士，加起来超过五百人。而且……”
他指向广场边缘。
那里，七条颜色各异的“河流”正在缓慢流淌。河水不是液体，而是凝实的时空乱流、法则碎片、乃至……归墟主宰的侵蚀之力。
“七条‘终结之河’，分别代表衰老、疾病、战争、饥荒、死亡、遗忘、虚无。”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叶凡转头，看到个靠在石柱上的白发老者。老者只剩一条手臂，胸口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散发着黑气——那是被“疾病之河”溅射侵蚀的痕迹。
“老朽‘玄机子’，三百年前为寻‘混沌母气’闯入第七层，结果……再也出不去了。”老者苦笑道，“这些年来，第七层还算稳定。但三天前，封印开始松动，七条终结之河水位暴涨，河水外溢。被溅到的人，轻则重伤，重则……直接终结。”
叶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广场一角，几个修士正围着一具尸体哭泣。那尸体看起来完好无损，但眼神空洞，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抹去了——是被“虚无之河”溅到的下场。
“现在河水还在涨。”玄机子咳出血沫，“最多一天，就会淹没整个广场。到时我们都得死。”
绝望的气氛笼罩全场。
能进入第七层的，最弱也是金丹后期，元婴修士比比皆是。但在终结之河面前，修为毫无意义——那是规则层面的“终结”，碰之即死。
“叶道友……”慕清雪看向叶凡，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你有办法吗？”
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
叶凡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广场边缘，仔细观察那七条河流。
破妄之眼全力运转，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那不是真正的河水，而是归墟主宰“终结权柄”的显化。每条河都对应一种终极法则，独立存在，又相互关联。
而河流的“水位”，与封印的完整度成反比。封印越松动，河水越汹涌。
“想要救人，必须先稳定封印。”叶凡得出结论，“但以我的修为，不可能修复仙帝级封印。”
“那怎么办？”一个断腿的元婴修士绝望道，“难道等死？”
“不。”叶凡转身，看向众人，“封印我修不了，但……我可以‘分流’。”
“分流？”
“把终结之河的力量，暂时导入其他维度。”叶凡解释道，“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争取时间——足够所有人撤离的时间。”
“怎么分？”金刚怒问。
叶凡看向广场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座破损的祭坛。祭坛上刻着复杂的阵纹，虽然大部分已黯淡，但核心处还有微光闪烁。
“那是‘诸天星斗大阵’的阵眼。”玄机子道，“上古时期，五位仙帝以此阵为基，封印归墟主宰。但三万年过去，阵法早已残破……”
“残破，也能用。”叶凡走到祭坛前，双手按在阵眼上。
阵皇道种全力催动！
银色光华涌入阵眼，残破的阵纹开始逐一亮起。虽然只亮了不到十分之一，但足够了。
“我需要七个人。”叶凡回头，“七位元婴修士，分别镇守七处阵脚。不需要你们修复阵法，只要在我引导河流时，稳住阵脚不崩溃就行。”
“我来！”金刚怒第一个站出来，“佛爷这条命是你救的，还给你又何妨？”
“也算我一个。”玄机子挣扎着站起，“老朽苟活三百年，今日能为后辈开路，值了。”
很快，又有五个元婴修士挺身而出。虽然个个带伤，但眼中都有决绝之色。
“好。”叶凡点头，“现在，听我指挥——”
他双手结印，五枚道种同时显化！
药魂道种悬于头顶，释放生机护住所有伤者。
毒医道种沉入地下，化作毒力屏障抵挡河水侵蚀。
阵皇道种融入祭坛，开始重构阵法核心。
战仙道种护住自身，准备应对反噬。
造化道种……则作为“转换枢纽”，要将终结之力暂时导入虚空。
“第一步，引‘衰老之河’。”叶凡指向那条淡灰色的河流，河水所过之处，万物枯萎，时光飞逝。
他双手虚引，银色阵纹如锁链般飞出，缠住河流。同时造化道种释放混沌光晕，在河流前方撕开一道空间裂隙。
“镇！”
七位元婴修士同时发力，稳住对应阵脚。
衰老之河被强行改变流向，涌入空间裂隙。虽然只分走了十分之一的流量，但广场边缘的“水位”明显下降了一截！
有效！
“第二步，引‘疾病之河’。”
这次是紫黑色的河水，散发着疫病与腐败的气息。叶凡如法炮制，但这次更加谨慎——疾病之力最易传染，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规模瘟疫。
他动用药魂道种，在分流的同时，以生机之力净化河水中的疫病因子。虽然消耗巨大，但成功分走了第二股。
第三步，第四步……
每分走一条河，叶凡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七位元婴修士也个个口吐鲜血，但没人退缩。
当第六条“遗忘之河”被分流时，意外发生了。
河水突然暴涨！不是自然上涨，而是……有东西在河底搅动！
“不好！”玄机子惊呼，“是‘河妖’！终结之河孕育的守护怪物！”
话音未落，河面炸开，一条长满眼球和触手的巨大蠕虫冲天而起！它散发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巅峰，更可怕的是，它身上流淌着遗忘之力——被它触碰到的人，会瞬间失去所有记忆，变成白痴！
蠕虫直扑叶凡！
“保护叶道友！”金刚怒怒吼，抡起禅杖就要拼命。
但有人比他更快。
“孽畜，休得猖狂！”
清冷的女声响起，一道月白色剑光从天而降，精准斩在蠕虫七寸处！
“嗤——！”
蠕虫惨叫，断成两截。但断裂处迅速重生，眨眼间变成两条小一号的蠕虫，继续扑来。
出手的是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她脚踏虚空，手持月华长剑，每一剑都带着冻结时空的寒意。
“月宫剑法……你是月璃的师尊？”叶凡认出了剑招。
“先解决眼前危机。”女子声音依旧清冷，但剑势更加凌厉，“我拖住它，你继续分流！”
“好！”
叶凡咬牙，全力引导最后一条“虚无之河”。
这是最危险的一条。河水无形无质，所过之处，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被抹除。叶凡必须用造化道种模拟出“创世之力”，才能暂时抵挡。
当最后一股河水被导入空间裂隙时，整个广场的“水位”下降了足足三尺！
安全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而这时，月璃的师尊也已将那两条蠕虫斩杀——不是物理消灭，而是用月华之力将它们“冻结”在时空夹层中，百年内无法脱困。
她飘然落地，面纱下的目光看向叶凡，带着赞许:“做得不错。不愧是五位道友选中的传人。”
“前辈是……”
“月宫上代圣女，霜华。”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月璃有七分相似、但更加成熟清冷的容颜，“三百年前为取时光仙藤被困于此。多谢你救了月璃，还送来仙藤。”
她从怀中取出那三截晶莹剔透的藤蔓——正是叶凡之前交给月璃的。
“现在，该我完成承诺了。”霜华将仙藤按在胸口，周身爆发出璀璨的月华，“以我三百年修为，换一日重生——足够了。”
月华与仙藤的光芒交织，她的气息开始飞速攀升。虽然修为在燃烧，但那股被时光侵蚀的衰败感正在消退。
三息后，光芒散去。
霜华依然站在那里，但容颜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眼中有了神采。虽然修为跌落到元婴初期，但……她活了。
“恭喜前辈脱困。”叶凡拱手。
“该谢的是我。”霜华郑重回礼，“没有你，我还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
她看向广场上渐渐苏醒的伤者:“你救了所有人。这份恩情，第七层所有幸存者……都会铭记。”
确实如此。
当众人发现终结之河被分流、危机暂时解除时，劫后余生的狂喜化作对叶凡的感激。
“叶道友大恩，没齿难忘！”
“从今往后，我烈火宗唯叶道友马首是瞻！”
“我玄阴教欠你一条命！”
道谢声、承诺声此起彼伏。
叶凡看着这些激动的面孔，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救人。
这是……收获人心。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未来对抗归墟主宰，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而霜华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头一震:
“既然你已得众人认可，那么……有资格进入‘封印核心’了。”
她指向广场深处，那里有一座紧闭的青铜巨门。
“门后，是五位仙帝真正的传承地，也是……归墟主宰本体封印之处。”
“你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