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箱倒柜,正欲寻找合用之物,却不料龙睽久困剑中,乍见人间万象,一时好奇难抑,在殿阁间奔跑穿梭,东张西望。
一不留神,撞倒了一只青瓷花瓶。
瓷器坠地碎裂之声清脆刺耳,惊动了隔壁值夜的执事召闻章。
此人极爱财物,一听响动,立刻冲了出来。
通天压根没打算闪避。
“什么人胆敢三更半夜闯入咏掩铛行窃?可知这地方归谁管?这是瑭门的地盘!”话音未落,那人已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摔在石板院中,瘫成一团烂泥。
通天连瞧都懒得瞧一眼,只催促龙睽继续翻找衣物。
他身形轻飘,径直浮了出来。
四周住户沉睡正酣,毫无察觉,唯有修习混元心经的璟天感应到了异样波动。
推门一看,召闻章已然毙命,璟天心头一紧,当即默念通天所授的混元心经口诀。
一道由真气凝成的剑意破空而起,直取通天后心。
虽法力尚浅,气势却凌厉非常。
通天故意偏身一闪,轻松避过这一击。
璟天正欲再发第二招,定睛看清来者身影,顿时收势。
“师父?怎么是您!徒儿差点伤了您!”
他惊愕地望着通天,声音微颤。
“无妨,先随我离开此地。”
通天言罢,袖袍一挥,将召闻章尸身卷回屋内。
随即以真元裹挟璟天与龙睽,瞬息之间,三人已置身于荒废古庙之中。
“您怎么回来了?师父……我真是日日都想见您啊!”璟天激动不已。
龙睽因身上无衣,只好再度隐入魔剑之内。
“稍后再叙,现在你立刻去寻一套女子衣裙回来。”通天对璟天道。
“女子衣裙?师父,难道是刚才那位姑娘?”璟天一脸诧异。
“正是,快去。”
“明白了,咏掩铛里有不少适合她的衣服,我马上回来。”
说完,璟天拔腿便奔。
不多时返回,手中捧着一件靛青色旧裙。
那衣裳样式古雅,显然年代久远,却因材质特殊,千年不朽,依旧完好。
“做得不错。
记住为师平日教诲,勤修不辍。
若得闲,替我在愈州城多留意天道本源的踪迹。”通天叮嘱道。
“弟子谨记。”璟天躬身应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通天侧目:“还有事?”
“师父,您传我的混元心经,我已刻入骨髓。
能否……再指点一些更高深的法门?”璟天搓着手,腼腆一笑。
不愧是神界旧将飞蓬转世,悟性之高,令人称奇。
通天微微一笑,颔首不止,随即带璟天来到庙外空地,一边亲身示范,一边传授新的心经奥义。
只见他意动身随,右手轻扬,化作一片流动雾影。
刹那间,四野草木皆生剑意,层层叠叠布成阵势,气象万千。
那恢弘景象,看得璟天瞠目结舌。
他强自镇定,默默将每一式每一诀牢牢记下。
待演示完毕,通天又叮咛几句,才让璟天离去。
临别之际,璟天再三请求师父多来探望。
送走弟子后,通天返回庙中,发现龙睽已从剑中现身,正穿着璟天带回的裙子。
尺寸竟分毫不差,仿佛专为她缝制一般。
“谢谢您……自从姜国覆灭之后,您是第二个真心待我的人。
上一个,是我哥哥龙炀。
今后我定当以侍奉兄长之心待您,生死相随。”
龙睽眼含热泪,声音哽咽。
“我不喜欢听‘主人’这个称呼,以后叫我名字便是。”通天淡淡说道。
“不可!您对我恩重如山,小睽岂能忘恩?既然方才说要视您如兄,那……以后我就唤您一声哥哥吧。”
她低头嗫嚅,脸颊微红。
通天未加拒绝。
她执意不肯重回剑中休憩:“小葵已孤身数千年,如今得遇哥哥,必是天意。
往后我定要长伴左右。”
“也罢。”通天不再勉强,“你想跟着便跟着。
我此次降临人间,只为追寻天道本源的线索。
而你寄身的魔剑,或许与此有关。”
听闻此言,龙睽喜不自胜,挨着他坐下,目光痴痴,嘴角含笑。
一夜过去,鳕见始终杳无音信。
通天心中已有预感,当下决定携龙睽前往瑭门,亲自寻人。
此时,在愈洲城外的一片竹林深处,
“黑,把伍毒灵虫交出来。
我们几个念你一条生路,还不算晚。”
一群浑身爬满清藤、形如枯树的怪物将鳕见团团围住,口中喷吐着腥白的泡沫,声音沙哑如裂帛。
原本,鳕见只是带婳盈去瑭门旧址走一趟,缅怀往昔,却不料归途中突遭埋伏。
一伙黑袍覆面之人自林间跃出,拦住去路,直逼她交出体内的伍毒灵虫——婳盈。
她怎会答应?话音未落,那些人便扭曲变形,筋骨错位,皮肉翻卷,转眼化作狰狞可怖的异类,四肢伸展如老树盘根,面目全非。
声音也变得刺耳难听,像是朽木被硬生生掰断。
鳕见立即将婳盈挡在身后,一字一句道:“休想!婳盈是我誓死守护之人,绝不会交给你们!”
为首的那棵“树妖”冷笑一声,缓缓逼近。
鳕见步步后退,脚下踏碎枯叶,终是退至一片空地边缘,再无退路。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骤冷:“待在这儿,若我撑不住,立刻逃去找通天,让他来救我!”
说完,她迅速将婳盈藏进一处隐蔽的岩缝中,转身迎向那群奔雷门的邪徒。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话音刚落,数道青藤如巨蟒腾空,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
那些魔化的躯干力大无穷,横冲直撞,直取鳕见咽喉。
她只能左闪右避,险象环生。
一次稍有迟疑,脚踝便被藤蔓缠住,整个人几乎被拖倒。
幸而她袖中暗藏瑭门秘制飞刃,顺势一割,藤条断裂。
可脚上仍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痕,疼得她眉头紧锁。
躲在暗处的婳盈看得心惊肉跳,眼中满是焦灼。
哗啦——
又一根粗藤袭来,牢牢缠住她的手臂。
婳盈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跃出,一边发出尖锐的鸣叫,一边用细小的利爪猛击那些怪物。
“我不是让你躲好别出来吗?怎么又回来了!”鳕见怒吼。
“哈哈哈,来得好!不仅拿下伍毒灵虫,还能顺手捉个美人儿!”为首的伪树怪狂笑,身躯再度膨胀,枝条如网,欲将二人尽数束缚。
就在此刻,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林后传来——
“何方孽畜,竟敢动我身边之人?”
话音未落,一股浩然威压自天而降,仿佛天地共怒。
那些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连反应都来不及,身躯瞬间崩裂,化为腐泥,簌簌坠地,连尸首都未能留存。
刚才还密不透风的人墙顷刻消散,露出前方满脸惊愕的鳕见与婳盈。
“师……通天,我们在这儿!”
鳕见本想唤他师父,却忽然记起他曾叮嘱不可再用旧称,只得改口。
通天缓步走来,衣袂未动,气势却如山海倾涌。
鳕见拉着婳盈雀跃上前。
“通天,幸好你来了。”
话未说完,她目光一滞——只见通天身后,竟跟着一名女子。
蓝衫飘逸,身形高挑,眉目如画,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