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何不凡转向那些平民，喝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把你们看到的都详细说说。”
平民们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炸开了锅。
“都闭嘴，一群贱民。”
何不凡一声怒喝，破口大骂。
林枫心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真不愧是和秦妫一是一伙的，骂人都是一个模子，开口贱民、闭口贱民。
秦忠献是贵族至高无上论的死忠，他聚集起来的党羽，自然也都是一个尿性。
“你们谁是第一个到场的。”
“他”
“就是他”
一个高瘦黝黑的小青年被众人推了出来。
“就是他，当时他跑在最前头。”
何不凡看了眼小青年，抬手一指道：“你说。”
“过程俺没看见，当时俺正在树林边上闲逛，听到林子里喊救命，俺随手抄了根棍子就冲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俺就看到老头”
小青年一指忠伯。
“就这老头，他捂着胳膊躺在地上喊救命。那小崽，哦不对，那小少爷”
小青年又指了指林枫。
“他骑在一匹好高大的大马上，手里握着这杆枪，正扎在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身上。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剑，上面还有血咧。”
说着，小青年畏畏缩缩的后退了一小步。
“俺当时就害怕了，不敢上前。不过大家伙过来了，人多壮胆嘛，俺就又冲上去了。靠近了才发现那黑衣人已经死了.这小少爷小脸煞白煞白的。还是俺们几个帮忙，才把那小少爷从马上给搀下来的呢。”
后面顿时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对，对，就有我一个，还有老李和那个胖婶子。”
“我，我，他说的胖婶子就是我。”
何不凡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那里不是主干道，周围少有人家，你们怎么会在那附近？说，是不是你们故意说谎？”
“这位大人，俺们几个家就住那附近，俺们这种穷苦人家，可住不起主街区，自然只能住这种地方了。”
“大人，我是运粪水的，白天不让干，晚上也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小路，刚好经过。”
“俺是和相好的幽会，这小情侣约会，当然是越昏暗越好，人越少越好了，大人您懂得。”
其他人也杂七杂八的一通咋喳，每一个都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一个个听着都合情合理，说的这么溜，分明是编好了的，我看就该把你们都抓回去，好好审讯一番，不信你们不......”
“嘭”
雷牧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力量还震碎了桌上的一个花瓶摆件。
雷牧之虽然无心武学，可毕竟家学渊源，自身也是有五级实力的。
“何副统领，我府上的人被抢劫，还被重伤。国都正值年关，发生这样的事，你身为禁军副统领，拱卫国都本就是你分内之职，你不仅不协助警备署查案，还反过来无端指责无辜之人，什么意思？”
雷牧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何不凡。
“在我府上大呼小叫、颠倒黑白，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这个家主的位置，让给你做好不好啊？嗯？”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想要查明真相。右相大人，你知道的，这些贱民天生就是一副贱命，他们最不老实了。”
“闭嘴。”
雷牧之怒喝一声，跟着将目光投向驻防军副统领王玉。
“王玉。”
“在。”
“今夜是哪部负责夜巡？”
“这......”
“讲”
王玉偷偷瞥了眼何不凡，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
“驻防军和禁军轮流负责夜巡，一周一轮，今晚是禁军负责夜巡。”
“何不凡，也就是说那里本该有你们禁军夜巡才对，是么？”
“大人，今夜确实由禁军负责，可那里远离主干道，少有人迹。所以......”
“不是主干道就不用管了？人少就不用管了？所以发生命案也无所谓了？”
雷牧之一指林枫、雷忠二人，怒道：“要不是他们命大，今晚就死在那里了，若真如此，对禁军来说也是无所谓喽？”
何不凡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过和楚云飞的惧怕不同，何不凡是强忍着怒气。
何不凡与秦楠辉一同长大，是秦楠辉的铁杆心腹，自然和雷氏不睦，虽然何不凡自身只是子爵，家族在一众伯爵中也不过寻常，但自觉有秦楠辉撑腰的他，对雷牧之丝毫不惧。
雷牧之当然清楚何不凡的心思，缓缓坐回座位，收敛了一下脾气。
“楚副署长，虽然是年假期间，不过还要劳烦你辛苦一些，尽快将卷宗整理完善交予本相，本相明日一早就去面见大公。切记，不可有丝毫遗漏，明白吗？”
楚云飞连忙恭敬回道：“卑职明白，大人放心，卑职将亲手整理好案件卷宗，保证不会有丝毫差池，明日卑职陪同大人您一同面见大公。”
“好，王玉副统领。”
“末将在。”
“我要没记错的话，每日巡防区域和巡防路线，军务署那里都会有备案对么？”
“是的，巡防路线虽是由各部自行定制，却需经军务署签字同意，路线一经制定，如有变更，需向军务署报备。私自更改夜巡路线或时间，当晚轮值军官军法处置。”
“好。我会亲自去调阅军务署的信息的。”
何不凡心中一惊，原本无所畏惧的何不凡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这次刺杀，其实并不是秦楠辉安排的，但何不凡确实是知情人，而且还有参与，不然也不会出现巡防真空。
这次出手的是李家，李连赢再怎么说也是李家的顺位继承人，又与秦妫一走的很近，无论是出于脸面还是向秦家示好考虑，李家都不会轻易放过林枫的。
倘若李连赢是死在雷风、雷卷手上，那借李家一万个胆子，李家也不敢报复。
可林枫什么人？在李家眼中只是一个贱民罢了。
不过，李连赢到底是在决斗中被杀，李家不好在明面上动手脚，只能背地里下黑手。
李家没胆子在学院中对林枫下手，所以就在林枫回家的路上埋伏，并且提前和秦楠辉打了招呼。
秦楠辉巴不得有人出手，于是不仅乐见其成，还让何不凡调走了本该在小树林巡逻的禁军，给李家创造动手的机会。
原本何不凡认为，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杀的不过是一个贱民而已，死就死了。就算和雷府有点关系，又不是嫡系，能怎么样？
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牵连到了雷忠，这老头虽然只是下人，但和雷家祖孙三代的关系太不一般了。
其实到这里，何不凡依旧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没有死人，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且不说雷家没有证据，就算有，这种程度的冲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是赔点钱罢了，反正都是李家掏腰包。
至于何不凡刚才主动跳出来找茬的行为，是李家知道消息后不死心，找上了何不凡并给了他一些好处。
李家的意思是，让何不凡找茬看能不能把脏水泼在林枫身上，直接弄死或许不可能，但只要让雷家对其生了厌恶即可，届时一条没了主人的野狗，还不是随意拿捏。
这在何不凡看来也是小事一桩，成了当然好，不成也无所谓。
这点事，最多也就是让雷牧之当场发飙骂上两句，还能咋地？他坚信，雷牧之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屁事就撕破脸皮。
不过就是两个贱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能给雷牧之添堵，同时还有一笔不菲的金币入账，何乐不为呢？说不定这事办的还能让秦楠辉高兴，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顿赏赐。
于是，完全不明底细的何不凡，无所畏惧的跳出来搅局，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现在看，何不凡证明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条铁律。
大武军法极为严苛，不经上命随意更改夜巡时间和路线这件事一旦追究，轻则丢官废爵，重则人头不保。
毕竟禁军负责拱卫国都、保卫大公，责任可谓重大。关键是若被扣一个意图刺杀谋反的罪名，那......
如果真闹到大公那里，这事就绝不可能善了。
第一次，何不凡对秦楠辉在这件事上会不会力保自己，没了信心。
何不凡怎么也没有想到，雷牧之会把这件事搞这么大。
在他看来，这不符合贵族的认知和一贯的传统。
无论雷忠还是林枫，都不是贵族，甚至连寒门都不是，只是贱民而已。哪怕关系在亲近，也只是贱民而已。
为了两个贱民？雷牧之居然就大动干戈？就为了两个贱民？
何不凡想不通，他根本无法理解。
林枫看着何不凡，从嚣张跋扈、目无一切，到现在神色紧张、怯懦害怕，林枫尽收眼底。
何不凡完了，而且一定会完的很彻底，这事林枫心知肚明。
在林枫和忠伯被接回府疗伤的时候，整件事的谋划林枫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林枫错手杀了李连赢后，雷牧之便担心李家或者是秦楠辉会对林枫下毒手。
在学院里，林枫的安全有绝对的保证。外界不知道学院的真正实力，但雷牧之却很清楚，所以他完全没有任何担忧。
雷牧之担心的是林枫回府过年的路上会遭遇不测，因此一直暗中派人看着林枫。
林枫突然心血来潮，夜间离校。雷牧之敏锐的察觉到这是对方下手的最佳时机，同时猜到林枫为了节省时间必定会走小路。
因此，忠伯才能出手救下林枫。至于后面的事，则全是雷云的主意。
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原因，雷牧之对林枫极为看重，根本就是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再者，雷、秦两家积怨已久，眼下对方送上门来的好处，又怎么好意思轻易推辞呢。
于是，在李家派人刺杀林枫这件事上，雷云一番谋划，以忠伯轻伤这点小小的诱饵，成功钓到大鱼。
用雷云自己的话说，对手都把好处硬塞到手里了，这要还不收下，岂不辜负了对方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