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彦祖蹲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木签，让火焰均匀地炙烤着每一只白虾。虾壳逐渐变得通红酥脆，原本透明的虾肉凝固成不透明的白色，散发出更加诱人的香气。他咽了口口水，强忍着立刻大快朵颐的冲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转向那座笼罩着狐媚子的简易阵法。这阵法主要是内部隔音，外加一个低阶的迷魂效果，从外面看去，阵法笼罩的十丈范围内空无一物，就是普通的砂石地，可以有效避免被偶然经过的视线察觉。但阵法形成的空间是封闭的，如同当日在醉仙楼那间有禁制的花魁房，想进出，要么布阵者主动开启通道，要么以强悍修为破开。
鹿彦祖作为被狐媚子允许进入阵内的人，心念微动，感知到阵法对他并无排斥。他一步跨入，眼前的景物微微扭曲，下一刻便已置身阵内。
阵内的空气似乎更加凝滞，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全部疯狂地涌向中央那道盘坐的身影。狐媚子依旧处于深层次入定中，周身灵气剧烈波动，头顶的灵气漩涡旋转不休，她的脸色变幻，但气息尚算平稳，并没有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
鹿彦祖稍稍松了口气，不敢过多打扰，只是静静看了几眼，确认她无恙后，便再次心念一动，退出了阵法范围。
眼前景物恢复，他依旧站在火堆旁，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阵内阵外，已是两个世界。
他重新蹲下，拿起一串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虾，吹了吹气，剥开红彤彤的虾壳，将洁白弹牙的虾肉送入口中。味道鲜美，带着火焰炙烤后的独特焦香，虽然没有调料，但饥饿是最好的佐料，他吃得津津有味。
一边吃着，他的思绪却并未停止。几串虾下肚，腹中饥饿感缓解，他盯着跳跃的火苗，眉头却微微皱起。
“或许……是我想当然了？”他喃喃自语，“这烤虾味道是不错，但指望靠它激活火焰法术，恐怕有点异想天开……”
他仔细回溯自己获得能力的经历：“鱼，是水里的生灵，对应了冰系法术。鸡，是地上跑的家禽，让我掌握了奥术系的缓落术……这么看来，如果烹饪真的与法术类型挂钩，那想要获得火焰系法术，需要的食材，或许不应该再是水里游的或者地上跑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望向这片巨大地下空间那高达数十丈的幽暗穹顶，那里倒悬着无数钟乳石，如同巨兽的利齿。
“天上飞的……”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难道……需要烹饪一种天上飞的食材，才能真正触发火焰法术的契机？”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动。在这完全封闭的地底世界，天上飞的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但……事无绝对！这片空间如此巨大，灵气如此浓郁诡异，谁敢说那幽暗的穹顶之上，那倒悬的钟乳石丛林之中，就没有栖息着某种适应了地底环境的类似蝙蝠？或者其他奇特的飞行生物？
鹿彦祖一边嚼着弹牙的虾肉，一边在脑子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个“烹饪得法术”的想法荒谬至极。自己真是饿昏头了，还是被这地底的诡异气氛影响了判断？这种事想想就有多不合理！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眼下这情况，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他安慰自己。有惊无险地找到了暂时安全的落脚点，狐媚子正在突破，只要她成功，两人实力大涨，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至于自己，按部就班修炼就是了，炼气二层到九层虽然需要时间积累，但总归有路可走。筑基丹的材料又不是什么秘密，天下修士都知道，大不了以后多费些心思去深山老林里碰碰运气，或者……他眼睛一亮，想到了另一个路子。
“再不行，想办法在修真界做做生意？”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咱脑子里的点子总比那些只知道打坐修炼的老古董多点吧？赚他个盆满钵满！能用灵石买到的东西，何必...咳咳，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对吧？”他越想越觉得此路可行，自己这性格，确实不喜杀伐，遇到麻烦，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我还不能躲吗？闪现加传送，跑路的本事咱还是有的！
“那要是实在躲无可躲呢……”他刚升起这个念头，立刻甩了甩头，“卧槽，我想这些干啥？等小狐狸突破完成，我们直接原路返回就是！这鬼地方邪门得很，蘑菇都能要人命，谁知道深处还藏着什么更离谱的玩意儿？不凑这热闹了！”
他想起了一句老话：“好奇心害死猫。多好的一句话，怎么就不听呢？”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对吧？哈哈！”他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眼看火堆上的虾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七成饱了。他站起身，将插在砂石地上的木签逐一拔出，把剩下的几只烤好的虾集中起来，准备带回阵法内慢慢享用。
刚想用脚拨弄砂土扑灭火堆，心思却是一动。
“嗯？不会火系法术……但我可以用物理火焰啊！”他看着那堆还在燃烧的干柴，一个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想法冒了出来，“嘿嘿，直接干它！”
他立刻行动起来，将剩下的大半捆干柴拢到一起，用剥下来的树皮和一些柔韧的藤蔓将柴捆的中间和尾部紧紧绑扎牢固，留下头部散开。然后，他小心地将这捆柴的头部伸入火堆中引燃。
不一会儿，一个熊熊燃烧、火焰窜起近一人高的简易大火把就制作完成了！鹿彦祖双手握着被尚未被引燃的柄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脸上露出了嘿嘿的坏笑。
他举着这个巨型火把，像个举着火炬的运动员，几步就跨到了旁边另一株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巨大蘑菇前。
“让你搞老子！让你装无辜！”他嘴里嘟囔着，将燃烧的柴捆头部猛地杵向那肥厚巨大的乳白色菌盖！
“嗤——！”
火焰与饱含水分的菌盖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股混合着焦糊、草木灰和略带腥气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乳白色的菌盖在火焰的灼烧下迅速变黑、碳化、萎缩，原本柔和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鹿彦祖举着火把，对着这株倒霉的蘑菇来回灼烧，看着它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搞完收工！
鹿彦祖窜回阵法内，心脏还砰砰直跳了好一阵。隔着扭曲的光幕，看着外面那些依旧散发着光芒的蘑菇，他啐了一口：“呸！狗东西！等小狐狸出关了再收拾你们！”
发泄完，他摸着下巴，盯着那几株蘑菇，眼神又开始闪烁不定。接下来干啥去？...总不能干坐着？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反正狐媚子突破不知还要多久，干等着也是无聊，这阵法十丈范围内是安全的，何不充分利用起来，对周边环境进行一番深入的、系统的、跨物种的调查研究？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天材地宝或者修炼捷径呢！
说干就干！
首先，从最容易下手的水域开始。他再次来到水潭边，蹲下身，目光锐利如探照灯，扫视着清澈的潭水。那些半透明的小虾和银色小鱼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迅速躲进了石缝和水草深处。
“跑？往哪儿跑？”鹿彦祖嘿嘿一笑，并指如剑，体内微薄的灵力流转，一道寸许长的纤细冰枪瞬间在他指尖凝聚成型，“去！”
“嗖！”
冰棱精准地射入一条银色小鱼藏身的石缝旁，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骤然降低的水温还是将那条小鱼给激了出来。鹿彦祖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就将这条巴掌大、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鱼捞在了手中。
小鱼在他手里拼命扑腾，力气还不小。
“嗯，银鳞，无腮线？不对，这玩意儿是用皮肤呼吸的？”鹿彦祖捏着小鱼，翻来覆去地研究，“肉质看起来挺紧实，可惜没调料，生吃估计腥得很。”他嫌弃地撇撇嘴，从旁边捡了块尖锐的石片当刀，开始了他的解剖学实践。
过程有些血腥和笨拙。他小心翼翼地划开鱼腹，观察内脏。“咦？这胆怎么是蓝色的？鱼肝这么大？这玩意儿有毒没毒？”他一边嘀咕，一边把认为可能有用的器官，比如那颗蓝色的胆囊和硕大的鱼肝，小心翼翼地剜出来，放在一片洗净的大叶子上，准备留样备查。剩下的鱼尸，则被他随手扔回了水潭，算是科学废弃物处理。
接下来是那些半透明的小虾。这次他不用法术了，直接上手捞。捞了十几只，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他拿起一只，仔细观察其甲壳结构和触须。“这虾壳硬度可以啊，都快赶上小石子了。”他用指甲用力一掐，才勉强掐碎。他又突发奇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虾体内，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结果虾只是猛地弹跳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动静，那丝灵力也如同石沉大海。
“看来不是灵虾，普通食材。”他得出了结论，略显失望。但这些虾的科研价值还没榨干。他找来几块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力学实验台，把虾放在中间，用不同重量的石块从不同高度落下，测试其甲壳的抗压强度……直到所有小虾都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虾酱。
水潭里的生物遭了殃，连一些吸附在岩石上的怪螺，怪螺外壳呈螺旋状彩色。还挺漂亮。鹿彦祖用凝聚成细针状冰枪术，小心翼翼地将几只怪螺从岩石上撬下来，放在耳边摇晃。“咦，里面有水声？难道是活的？”他好奇地用石片砸开螺壳，里面果然是一团还在微微蠕动的软糯螺肉，散发出一种海腥味。
“地底水潭，怎么会有海螺的近亲？趋同进化？”他捏着鼻子，用树枝拨弄着那团螺肉，试图找出它的眼睛和嘴巴在哪里，未果。最后，他把螺肉挑出来，和之前的鱼胆鱼肝放在一起。
折腾完了水里的，鹿彦祖的目光投向了岩壁。岩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簇，大小不一，颜色以淡蓝色和白色为主。
“这些晶石……会不会是灵石的原矿？？”他的财迷心和科研心同时发作。
他后退几步，瞄准岩壁上一块拳头大小的淡蓝色晶簇，再次施展冰枪术。这一次，三尺冰枪带着破空声，瞄准晶簇与岩壁的连接处。“噗”地一声钉入了晶簇旁的岩壁，那块淡蓝色晶簇连同周围一小片岩石被击落下来，“咔嚓”掉在地上。
鹿彦祖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入手微凉，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但远比下品灵石要稀薄和杂乱。“果然是劣质矿，或者还没成型。”他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他拿起晶簇，用力砸向旁边一块大石头。
“砰！”
晶簇应声而碎，变成了一堆不规则的小碎块和粉末。他蹲下来，仔细翻检这些碎片，甚至还舔了舔粉末的味道“呸！又涩又凉，啥玩意！”，最终确认这玩意儿除了有点好看，目前屁用没有。
但这并没有打击他的科研热情。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阵法内不时响起“嗖嗖”的冰枪破空声和“咔嚓咔嚓”的晶簇碎裂声。岩壁上凡是他能够得着的、看起来有点特别的晶簇，几乎都被他用冰枪术“突突”了个遍，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晶石碎片，在蘑菇光芒的映照下，倒是显得颇为绚丽，如同被打砸过的珠宝店。
搞定了平面和立面，鹿彦祖的视线最终投向了那高达数十丈的幽暗穹顶。倒悬的钟乳石如同巨兽的利齿，隐约也能看到一些微小的闪光点，不知道是特殊的矿物还是某种生物的卵。
“那么高……冰枪术肯定打不到。”他摸着下巴，仰得脖子都酸了。忽然，他灵机一动。
“缓落术！对啊！”
他记得自己掌握的奥术系缓落术，其原理更偏向于改变自身或小范围物体的重量或者说受到的重力影响。那么，将其逆向施展，或者施加在发射出去的冰枪上，增加其初速和射程不就行了？自己以前在游戏里还用火箭靴加速缓落降落伞飞呢！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他立刻开始尝试。
他先是对着自己施展了一个极小范围的缓落术，感觉身体微微一轻，但效果不明显，毕竟他本来就没打算跳多高。接着，他尝试在凝聚冰枪的瞬间，将缓落术的逆向效果附加上去。
这极其困难，需要对两种不同属性的灵力进行精细的微操。他失败了数十次，不是冰枪凝聚失败，就是缓落术效果冲突导致冰枪在半空就解体，或者干脆就是普通的冰枪，毫无变化。
但他有一股拗劲儿，尤其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不停地尝试，调整灵力输出的比例和时机。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时“去！”他低喝一声，将冰枪激发向穹顶，目标是数十丈高处一出散发着微弱鳞光的亮点！
冰枪以远超从前的速度激射而出，划破黑暗，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呼啸声！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高空传来，虽然微弱，但清晰可闻！击中目标！碎裂的石屑和粉末飘飘扬扬地落下，由于太高，过了好几秒才如同细雪般洒落下来。
“成功了！”鹿彦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他成就感爆棚！“缓落术增幅冰枪可行！飞行距离增长速度更快，而且不影响质量！不错不错！”
他乘胜追击，又勉强发射了两三发改良版冰枪，击碎了几处高处的微小光点，掉下来的除了碎石，似乎还有一些干枯的苔藓或者地衣的残留物，并无活物。
“看来天上飞的食材是没有了。”他略有遗憾，但很快释然。毕竟，这地底对空导弹技术的突破，已经值回票价了。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幽幽地转向了那些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半人高的发光蘑菇。硬烧不行，但……近距离植物学研究总可以吧？
他提着长剑地靠近一株离阵法边缘最近的粉红色蘑菇。
他先用长剑戳了戳菌盖，软中带韧，弹性十足。他又戳了戳菌柄，同样坚韧。
“长得倒是挺标致，可惜心是黑的。”他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长剑带着风声，猛地横斩在蘑菇的菌柄上！
“噗嗤！”
如同砍中了浸水的皮革，阻力不小，但还是被他一下斩断！巨大的粉红色菌盖歪倒下来，发出沉闷的声响，断口处渗出少量无色透明的汁液，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
鹿彦祖捂着鼻子，用剑尖拨弄着倒地的菌盖和还立着的菌柄断面。“没有年轮……看来不是木本植物。这断面纹理……有点像肉？妈的，更恶心了。”他强忍着不适，用剑尖在那肥厚的菌盖上划拉，将其切成一块一块，观察内部结构。内部也是粉白色的肉质，划开后流出更多汁液，气味更浓。
他还不过瘾，又开始挖掘蘑菇的根茎部。这蘑菇的根系不算很深，但盘根错节，带着一种滑腻的菌丝。他费了点劲，才用剑和手刨开泥土，挖出了一小段带着大量菌丝的、如同白色树根般的块茎。
他拿着这块沾满泥土的块茎，回到阵法边缘，就着蘑菇的光芒仔细打量，甚至还掰开一小块闻了闻“呕……像是放坏了的山药混合了劣质香水！”。
“这东西……到底算动物还是植物？能吃吗？有毒吗？致幻吗？”他脑子里闪过一连串问号，但鉴于之前的黏液灭火，他绝对不敢尝试。最终，他将这块研究成果和之前的鱼胆、鱼肝、螺肉等样本放在了一起，那堆东西现在已经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至此，以阵法为中心，半径十丈之内，可谓是满目疮痍。水潭边散落着鱼虾螺的残骸和破碎的甲壳；岩壁下铺满了各色晶簇的碎片，像是下了一场彩色的冰雹；地面上有被砍倒剁碎的蘑菇残体，以及被挖开的坑洞；就连高高的穹顶，都有几处新鲜的破损痕迹。
鹿彦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上的灰泥，长舒一口气。“嗯，科学研究初步完成，周边环境威胁等级评估完毕，潜在资源勘探告一段落。”
他走回火堆旁，火堆早已熄灭，只余灰烬，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
虽然没找到什么真正的宝贝，也没能激活火焰法术，但这一通折腾，让他对自身能力的运用，尤其是冰枪术的改良熟练了不少，也更深刻地认识到这片地底世界的诡异和危险。更重要的是，打发掉了等待的无聊时间，发泄了之前被蘑菇戏弄的憋闷。
他嚼着冰冷的虾肉，目光再次投向阵法中央那道依旧被灵气漩涡笼罩的身影。
“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可得快点啊……我这能研究的，可都研究得差不多了。再等下去，我怕我只能开始研究这地上的沙子是不是蕴含硅基生命了……”
说着，他还真就捏起一小撮砂土，放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好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