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伟刚走出审讯室,反手带上门,将石小刚绝望的嘶吼隔绝在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心头猛地一沉,只见吕征面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正带着两名省厅的得力干将,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显然是接到了看守特警的紧急汇报,立刻赶了过来。
两人在空旷而寂静的走廊里迎面相遇,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齐局长!”吕征在距离齐伟两三米处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意和冰冷的质询,“这么晚了,你不在市局坐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亲自’进入了我们省厅专案组重点看守的审讯室?”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定在齐伟脸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如同石头砸在地上。“我记得我明确下达过命令,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嫌疑人石小刚!齐局长,你这个行为,我需要一个解释!”
跟在吕征身后的两名省厅警官也目光炯炯地盯着齐伟,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然而一旁的邵北却轻轻点了点吕征的后背,似乎是告诉他收一下情绪。
齐保站在齐伟侧后方,脸色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面对吕征咄咄逼人的质问和强大的气场,齐伟的脸上却迅速恢复了惯有的那种沉稳,甚至带着一丝被下属单位误解的无奈和宽容。他轻轻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语气显得十分坦然:
“吕厅长,您别误会。我这不是听说省厅的同志在我们孙县局辛苦办案,尤其是晚上还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陈渡局长都负伤了,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一方面是代表市局慰问一下大家,确保后勤保障没有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想亲自了解一下案情的重大进展。毕竟,这个案子也关系到我们海州的治安稳定,我这个市局局长,于情于理,都应该掌握第一手情况,以便更好地配合省厅的工作嘛。”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自己违反命令强行进入审讯室的核心问题,而是将行为包装成“关心案情”、“慰问下属”、“配合工作”,把自己放在了顾全大局、积极主动的位置上。
“至于进入审讯室,”齐伟继续解释道,语气甚至带上了点“委屈”,“我只是以市局领导的身份,对嫌疑人进行了简单的政策攻心和训诫,督促他老实交代问题,并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审讯,也绝对没有干扰省厅办案计划的意思。我想,这点权限,我还是有的吧?况且,我也是老公安了,分寸还是懂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正当”动机,又暗示吕征的反应有些“小题大做”。同时,他刻意强调自己只是“训诫”,没有“审讯”,试图模糊违规行为的性质。
吕征盯着他,眼神冰冷,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有丝毫松动。他根本不相信齐伟的鬼话。在这个敏感时刻,齐伟如此鬼祟地出现在这里,强行接触关键嫌疑人,其目的绝对不单纯。
“齐局长,‘关心案情’可以通过很多正常渠道,而不是违反明确命令,深夜独自潜入审讯室!”吕征的声音更加严厉,“你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案件的办理,现在,请你立刻离开看守区域!关于你今晚的行为,我会如实向省厅和省委汇报!”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并且表明了要追究到底的态度。
齐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鸷,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他知道,再纠缠下去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
他点了点头,语气甚至变得有些“洒脱”:“好,既然吕厅长认为我的关心是干扰,那我离开就是。我也会向省厅说明情况。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看吕征一眼,对身后的齐保使了个眼色,两人径直从吕征身边走过,朝着楼梯口方向而去,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吕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色无比凝重。他立刻对身边的一名警官下令:“立刻进去,查看石小刚的情况!加强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再放进去!”
他意识到,齐伟的这次冒险接触,必然已经对石小刚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他们与时间赛跑的压力更大了。而齐伟的狗急跳墙,也恰恰说明,他们距离真相,已经非常近了!
然而此刻,这条线只怕是彻底断了…
邵北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齐伟及极其不屑的表情,他那道藏蓝色制服背影穿过三道铁门,最终消失在楼梯转角的光晕中。
吕征一拳砸在消防柜玻璃上,蛛网裂痕瞬间爬满观察窗:“操!真想好好揍一顿那王八蛋!”他扯开领带喘着粗气,“怪我...明明盯了石小刚几天了,就没想到会出这个纰漏!”
邵北的指尖在笔录本上按出白痕,却突然松开力道。他转身握住审讯门黄铜把手,他意识到,齐伟此次前来,一定对石小刚做了什么。
“哐当——”
石小刚连人带椅仰翻在地,手铐链子绞住气管发出嗬嗬声:“齐伟我日你十八代祖宗!说好送我出境...”他突然用头撞向桌腿,血水混着嘶吼喷溅,“我的女儿!你们说好保护我的女儿啊!”
沾血的前额猛地转向单面镜,瞳孔缩成针尖:“狗杂种!你此刻就站在镜子后面对不对?”当模糊视野里映出邵北的身影,他忽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哈哈哈哈,你们警察,你们政府,真是会扯淡呐!真是好样的!”
吕征急得扯开领口:不行,必须立马拿到口供,我们得立即开展审讯!
栽了。邵北的语气无比平静,平静到吕征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邵北缓缓转过身 这次是他难得的迷茫,一切戛然而止,他知道,再问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条线断了。”邵北缓缓关上了审讯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