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哥没有直接走向医院正门,而是如同幽灵般,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着第四人民医院的外围走了一圈。他步伐轻缓,小心谨慎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扇窗户、每一个可能的监控探头。
他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的经历,让他对侦查与反侦查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他很快发现,警方的主要力量果然都集中在了正门、急诊通道以及住院部一楼大厅这些显眼的位置。灯光将那些区域照得如同白昼,便衣的身影隐约可见,看似随意实则戒备森严。
然而,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漏。他在住院部大楼的侧面,靠近老旧锅炉房的位置,发现了一片监控盲区。那里的围墙相对低矮,墙根下还有一片茂密的、无人打理的冬青灌木丛,足以隐藏一个匍匐前进的人。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那个用厚油布包裹的物件。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扬,油布包划出一道轻微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那片茂密的灌木丛深处,没有发出任何引人注意的声响。
弃械。
他不能带着任何明显的武器通过第一道检查。所以手无寸铁走入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雨花石”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啪”地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点燃了烟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涌入肺中,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他缓缓吐出烟圈,白色的烟雾在寒冷的夜空中迅速消散。
随着烟圈的飘散,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丈夫”、“父亲”的温情和犹豫也彻底消失。眼神变得空洞而坚定,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被抽离,只剩下一个纯粹的执行任务的机器。
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的普通夹克衫,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探病家属的疲惫和焦虑。
他不再隐藏,不再迂回,而是迈开步子,大摇大摆地,朝着那灯火通明、警力遍布的医院正大门走去。
像一个最普通的、深夜前来探视病人的家属,走向那个为他张开的口袋。
刀哥,或者说此刻身份证上的石小刚,步履平稳地走到了第四人民医院灯火通明的大门口。刺眼的探照灯和红蓝闪烁的警灯将他周围照得一片雪亮,数名穿着制服、眼神锐利的警察守在那里,对所有进入的人员进行严格盘查。
一名年轻警察抬手拦住了他:“同志,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刀哥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被繁琐检查打扰的不耐,但还是配合地从钱包里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石小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照片与他现在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些。
那警察拿着身份证,仔细地对照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略显憔悴、胡子拉碴的面容和身份证照片之间来回扫视。刀哥平静地迎接着审视,眼神里带着点熬夜的疲惫和对检查的无奈。
“抬手,例行检查。”另一名经验更丰富的警察走上前,开始对他进行搜身。双手从上到下,拍过腋下、腰间、裤腿……动作专业而迅速。
刀哥配合地抬起手臂,面无表情。他早就把武器扔到了医院里,此刻的他孑然一身,警察的搜身主要集中在躯干和容易藏匿武器的常规部位,自然也搜不到任何东西。
搜身的警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对着同伴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晚了,来医院干什么?”负责核对身份的警察将身份证还给他,随口问道,这是例行的最后确认。
刀哥接过身份证,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带着病容的笑容,同时用手捂了捂胸口,声音带着点沙哑:
“老毛病了,烟抽得太多,肺不舒服,夜里咳得厉害,过来挂个急诊看看。”说着,他还配合地猛地侧过头,压抑着、却又清晰地咳嗽了几声,那咳嗽声听起来确实带着痰音,显得颇为痛苦。
他此刻憔悴的脸色、眼里的血丝,以及这恰到好处的咳嗽,完美地契合了一个被烟瘾折磨、深夜前来求医的病人形象。这种常见的病症和合情合理的理由,有效地消解了警察最后的疑虑。
负责询问的警察看了看他确实不太好的脸色,没再发现什么破绽,挥了挥手:“进去吧,急诊往左边走。”
“谢谢警官。”刀哥微微点头,将身份证收回口袋,不再有丝毫停留,迈步走进了医院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急诊部的方向。
而他的那个小包裹正扔在急诊部大楼墙角边的草丛之中。
他的心跳平稳,步伐依旧从容。第一道关卡,凭借冷静的头脑和完美的伪装,他顺利通过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走进医院大院,脱离了门口警察的直接视线后,刀哥迅速行动起来,按照之前计算好的位置,脚步一拐,借着建筑物和绿化带的阴影,向他之前弃置包裹的侧方灌木丛靠近。
他动作极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到那片茂密的冬青灌木前,他蹲下身,手臂精准地探入其中,摸索了几下,便取出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油布包裹。
他迅速将包裹打开,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把紧凑干练的制式手枪!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械,确认子弹上膛,保险打开。随后,他将手枪牢牢地别在后腰的皮带上,用夹克衫的下摆仔细盖住。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病容和疲惫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野兽般的专注。他不再隐藏行迹,而是迈开步子,如同一个普通的探视者,却又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决绝,朝着住院部大楼的入口缓缓走去。
住院部门口依然有警察值守,但他们主要的注意力放在排查形迹可疑、携带明显物品的人员身上。对于这个刚刚通过正门严格检查、看似手无寸铁、只是脸色不太好的“病人”,他们并未投入过多的警惕。
他一步步走近住院部大门,后腰那把硬物的触感冰冷而清晰。
大楼里,吕征、邵北布下的天罗地网正静静等待。
病房内,扮演“宗衡”的陈渡和守卫的警察们严阵以待。
但他们或许都未曾料到,即将闯入这致命陷阱的,并非预想中小心翼翼、试图潜行的杀手,而是一个已经抛弃了伪装、怀揣着致命火器、抱着必死之心、准备以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完成任务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