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邵庄村,屋檐下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微光。邵北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看见养父佝偻着背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南瓜的甜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邵东听见动静转过身,粗糙的手指上还沾着面粉:醒啦?粥刚熬好,趁热吃。
邵北的视线落在桌上——五个煮鸡蛋整齐地码在搪瓷盘里,旁边是叠得方方正正的干净衣服。他的喉头突然哽住了,急忙别过脸去抹了把眼睛。
时间过得真快,邵东用围裙擦着手,笑容里带着不舍,一转眼你又要走了。
邵北低头系着鞋带,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新床睡得还习惯吗?
舒服!比炕强多了。邵东捶了捶腰,那自行车也好使,昨天我还骑到镇上买了些酱油醋啥的,哦对了看你抽烟了,给你买了包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玉溪烟,小心翼翼地塞进邵北的行李。
父子俩面对面坐在小方桌前。南瓜粥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谁都没有说话。邵北剥着鸡蛋壳,听着父亲轻微的咳嗽声,和窗外早起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唤。
传统中国式父子之间总是有这样的沉默,似乎沉默是贯穿着中国父子共同成长的绳索。
你呀,邵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别总惦记着我。他夹了块咸菜放到邵北碗里,公家的事要紧。
邵北点点头,把蛋黄碾碎拌进粥里。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有筷子偶尔碰触碗沿的轻响。
门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原来是狗胜来给邵北送行来了。
狗胜穿着一件崭新的皮夹克,在院门外大喊:北子哥!要走啦?
邵东连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这是晒的干豆角,你带去...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邵北接过布包,闻到上面阳光的味道。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父亲瘦削的肩。
县里事多,邵北跨上摩托车,对狗胜说,老爷子...
放心!狗胜拍着胸脯,你爸就是我亲大伯啊,我天天来陪大伯唠嗑!他凑近压低声音,刘王村那边我盯着呢,有动静马上告诉你。
“仰仗你咯。”
邵东站在门槛上,晨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路上慢点。
摩托车驶出村口时,邵北在后视镜里看见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晨雾中。他摸了摸口袋里那盒玉溪,突然加大油门,迎着朝阳驶向远方。
狗胜站在原地,直到摩托车的轰鸣完全消失。他转身看见邵东还站在门口,连忙跑过去搀住老人的胳膊:大伯,我扶您进屋。今儿个晌午,我媳妇包了饺子给您送过来...
朝阳完全升起…
就像那电影名字说的那样,太阳照常升起,一切照常如故。
阳光照亮了村口的老槐树。树下的影子越来越短,就像离家的游子与故乡的距离,时远时近,却永远割舍不断。
回到了乡政府,邵北直奔向自己的办公室,请了几天假,还有很多事积累在手上要完成,正当他准备干活的时候,办公室门敲响了。
“进。”
随着邵北的声音,林虹走了进来。
“邵乡长,早啊,这么认真,刚回来就开始工作啦。”
“那不是嘛,这么多活得忙完呐。”
“邵乡长,有位税务局的女领导在会议室等您,您要现在见吗?”
“税务局?”邵北想到了何小婷,他立马放下笔,“好,我这就去。”
邵北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就飘了过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何小婷正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优雅的轮廓。
何科长,别来无恙啊。邵北笑着关上门,目光在何小婷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职业套装,衬得肤色格外白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比起上次见面时憔悴的模样,现在的她容光焕发,眼角细纹都淡了不少。
何小婷转过身来,唇角微微上扬:托您的福。她接过邵北递来的茶杯,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又很快分开。
两人在会议桌前落座。邵北注意到何小婷今天涂了淡粉色的指甲油,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女士腕表,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干练的气质。
突然造访,一定有什么事吧?邵北端起茶杯,热气升腾中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何小婷抿了抿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邵北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你得小心点了。
邵北挑了挑眉,脸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但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敲击起桌面。
之前你查的刘大虎,何小婷压低声音,我发现他们有一笔异常交易。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数字,这笔钱流进了孙县建工。
邵北的眼神骤然一凝。他接过文件,纸张上还残留着何小婷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当看到孙县建工四个字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盛世集团的产业?
对,盛世集团的子公司。何小婷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她突然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道:但你知道孙县建工的总经理是谁吗?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得可怕,连暖气片滋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邵北看着何小婷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刘道诚——海州市纪委刘道明的亲弟弟。
邵北的手指突然停在文件某处,那里赫然印着刘道诚的签名。阳光照在纸面上,那个签名仿佛在灼烧他的视线。
他抬起头,与何小婷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警醒。
上一世,这个刘道明就和孙守法关系匪浅,这笔钱恰恰证明了刘道明和孙守法、刘大虎他们同属于一个利益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