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环的冰冷无时无刻不缠绕在脚踝,如同凌玄霜无声的嘲讽与监视。赫连桀心中的那簇冰冷火焰,却在屈辱与绝望的浇灌下,燃烧得愈发旺盛。他将所有外露的情绪死死压住,在马厩众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沉默、顺从、仿佛已被彻底磨平了棱角的废人。
然而,在无人窥见的角落,他的“修炼”近乎疯狂。
汲取鼠辈气血带来的污浊感与精神动荡,让他意识到此路不通。他转而将全部精力集中于对寒气与石片的掌控上。白日在马厩,他借着劳作接触冰冷器物与污水,更精细地引导寒气入体,尝试以自身为熔炉,锤炼那丝微弱气流,并竭力对抗石片日益增长的吸力。夜晚在寒寂院,他则彻夜不眠,以意志为刀,反复雕琢着对气流的操控,尝试理解石片吸力的规律,寻找反制的可能。
进步是缓慢而痛苦的。每一次深度冥想后,他都如同被抽干般虚脱,右臂的旧伤在寒冷与力量的冲刷下反复发作,痛楚钻心。但他能感觉到,那丝气流正变得愈发凝实、驯服。虽然总量增长微乎其微,但其“品质”似乎在提升,对寒气的转化效率也略有增加。
他甚至开始尝试,不再仅仅将寒气用于疗伤或凝结冰霜,而是尝试将其压缩、塑形。最初,只能在掌心凝聚一团不稳定的、随时会溃散的冰冷雾气。数日不眠不休的尝试后,他终于能在指尖,勉强凝出一根细如牛毛、寸许长短、闪烁着微弱寒芒的冰针!
这冰针极其脆弱,脱离指尖片刻便会消融,几乎毫无杀伤力。但它的出现,标志着他对这股力量的掌控,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指尖那根将凝未凝的冰针时,脚踝上的墨玉环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物理上的摇晃,而更像是一种……能量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玉环的隔绝,试图与他,或者与他掌心的石片建立联系?
赫连桀猛地一惊,指尖的冰针瞬间溃散!他倏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寒寂院死寂一片,窗外只有呜咽的风声。
是错觉?还是……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石片紧紧握住,隔绝了那丝感应。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这墨玉环,果然不止是禁锢那么简单!它能感应到能量的波动?它在向谁传递讯息?凌玄霜?!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他意识到,自己每一次深度运用力量,都可能在这对玉环的监控之下!
必须更快!必须在被彻底察觉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挣脱这枷锁的力量!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
与此同时,临风水榭内。
萧清弦面前摊着一本泛黄的《异矿志》,手指正停留在一页关于“北冥寒玉”的记载上。书中描述此玉性寒,能吸纳并储存极阴之气,亦可作为某些特殊能量感应的媒介。
他回想起赫连桀脚踝上那对乌沉玉环的纹路与光泽,与书中描述颇有几分相似。若真是北冥寒玉所制……
他眉头微蹙,放下书卷,走到窗边,望向寒寂院的方向。方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那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寻常的能量波动,但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墨玉环……能量感应……”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凝重。若他所料不差,赫连桀任何不同寻常的力量增长,恐怕都难逃凌玄霜的感知。
这场游戏,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冰心堂内,凌玄霜正把玩着另一枚与赫连桀脚踝上一模一样的墨玉环主环。 就在方才,主环微微发热,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她唇角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
“终于……开始忍不住了吗?”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环光滑的表面,仿佛在抚摸猎物的皮毛,“小鹰崽子,让本王看看,你这点偷偷摸摸攒起来的爪牙,到底有多锋利。”
她并未立刻采取行动。猫捉老鼠的游戏,总要等到老鼠自以为看到希望时,再一举碾碎,才最为有趣。
“传令,”她淡淡吩咐,“明日,将赫连桀调去浣衣房。让他好好‘清洗’一下本王与苏正夫的衣物。”
浣衣房,比马厩更加阴冷潮湿,劳作更为繁琐沉重。她要在他刚刚窥见一丝力量曙光时,将他重新拖入更深的泥沼,看看他这株在绝望中生长出的毒草,究竟能顽强到何种地步。
夜色更深。
寒寂院内,赫连桀抚摸着脚踝上冰冷的墨玉环,眼神锐利如刀。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而他掌心那枚石片,在黑暗中,似乎隐隐泛动着一丝诡谲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