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将领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一把揪住那名亲卫的衣领。
双目赤红地咆哮道:“你再说一遍!王城怎么了?!”
“被……被灭了……”
亲卫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刚刚……刚刚一名从王城方向逃来的传令兵,跑死了三匹马,冲到了营门口,只喊出这一句,就……就口吐黑血,昏死过去了!”
“王城被灭了?!”
将领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一把推开亲卫,双眼布满血丝。
“大唐的主力正在和黔州叛军对峙!”
“他们哪里来的兵力绕过我们,去攻击逻些?”
“就算有,我们位于前线,他们的大军想要抵达王城,就必须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这是谎言!是唐人的奸计!”
虽然口中这么说,
但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已经化为了冰冷的恐惧。
因为,
与逻些的联系,确实已经中断了整整三天。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他沉默了。
冷汗,从他的额角缓缓滑落。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如果消息是真,
那么吐蕃已然国破家亡,他们这支孤悬在外的军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随时可能被唐军和黔州军联合剿灭。
他必须立刻率军回援,
哪怕只是回去收敛赞普的尸骨。
如果消息是假,
是大唐放出的谣言,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他现在撤军,
就等于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功和土地。
回去之后,
松赞干布绝对不会轻饶他!
这是一个足以决定他自己,以及麾下上万将士生死的抉择。
良久,
他终于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全军拔营!”
“放弃所有辎重,只带三日口粮和武器!我们……回家!”
无论真假,
他都必须回去看一看!
因为,
他们已经成了瞎子和聋子。
再待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驻扎在这座城市里的吐蕃大军,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匆匆撤离。
只留下一片血腥的狼藉,和满目疮痍的废墟。
……...
........
不只是这一支部队。
在接到各自将领的命令后。
所有入侵大唐边疆的吐蕃军队,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已经占领的城市和掠夺来的财富。
掉转马头,
朝着他们神圣的王城——逻些的方向,疯狂赶去。
大约在他们撤军一天之后。
那个拼死传信的吐蕃士兵,终于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吐蕃将领第一时间召见了他。
“说!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将领死死地盯着他。
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名士兵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是……是天罚……”
他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三天前,我正在王城当值。”
“突然,我看到……看到一柄巨大无比的利剑,从天上……从天上刺了下来!”
“那柄剑……浑身燃烧着火焰,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它刺中王城金顶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第二个太阳!”
“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白色的太阳,在逻些城中……诞生了!”
“紧接着,足以将一切都融化的烈焰和风暴,席卷了整座城市!”
“我只记得一声我这辈子听过最响的巨响,然后……然后就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掀飞了出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什么都没有了……”
士兵说着,痛哭流涕。
精神几近崩溃:
“逻些城……我们伟大的逻些……被夷为平地了!”
“赞普、贵族、喇嘛……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听完这番如同神话般的描述。
整个帅帐之内,
死一般的寂静。
将领和其他几名千户长,全都呆立当场。
利剑从天而降?
他们猛然想起了三天前,看到的那道划破天际的“祥瑞”。
原来……
那不是祥瑞,那是催命的灾祸!
“不!我不信!”
将领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什么天罚!什么神剑!”
“一派胡言!”
“一定是你看错了!是唐人的妖术!”
他无法接受。
也不愿相信,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雄伟的吐蕃王城,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加快速度!”
他冲出帐外,对着正在行军的部队大吼。
“所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逻些!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又过了两天,
当这支疲惫不堪的吐“蕃”大军,终于翻过最后一座山隘,抵达逻些城外的平原时。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最为绝望的景象。
昔日那座坐落在山谷之中。
有着雄伟宫殿、金碧辉煌的寺庙、繁华街道的吐蕃王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琉璃化的圆形巨坑。
巨坑的中心,
土壤和岩石被烧成了暗红色的结晶体,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坑内,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砖瓦。
只有一片死寂的、被高温熔化后又重新凝固的废墟。
曾经的宫殿。
曾经的寺庙……
所有的一切,
都如同被神明用橡皮擦从这片大地上抹去了一般。
只留下这一个丑陋而狰狞的疤痕,向世人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