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钢铁巨鸟。
那神仙般的手段,难道不是上天的造物?
而是黔州,
是那位废太子李承乾的.........造物?!
这个念头。
如同最疯狂的闪电,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乱窜。
将他们固有的认知和常识劈得支离破碎。
恐惧、困惑、震撼、匪夷所思.........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了整个长安西郊。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惊天消息震得魂不守舍之际,一个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场景发生了。
只见那群之前被皇帝宣进宫,又被侍卫“护送”而来的黔州使者。
以王振为首,
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快步朝着那名从飞机上走下的新使者迎了上去。
他们的脸上,
洋溢着发自内心的、重逢般的喜悦与激动。
王振走到那名制服笔挺的使者面前。
没有行任何官场上的礼节,没有躬身,没有作揖,而是.........
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信使大人,欢迎来到长安。”
那名被称作“信使大人”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点了点头,
同样伸出右手,与王振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王大人,在长安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握.........握手?”
远处的人群中。
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忍不住喃喃自语。
围观的民众们,彻底懵了。
那是什么礼节?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当众把手抓在了一起?
在他们的认知里。
下级见到上级,理应躬身行礼,以示尊敬。
同僚之间,最多是拱手作揖。
这种直接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手与手的相握,简直闻所未闻,甚至有些.........
不合体统!
更让他们感到思维错乱的是。
王振等人,
按理来说,是早就抵达长安的使团。
而这位“信使大人”是刚刚才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王振都应该是这位信使的下属或同僚。
作为下位者,
他不应该对这位空降而来的“大人”行跪拜之类的大礼吗?
最不济,也该是毕恭毕敬才对!
可他为什么是.........
握手?
而且看他们的神情,那种平等、熟稔、亲切的态度,仿佛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
这诡异的一幕,再次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也就在这个时候。
那名信使松开了王振的手,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不远处那片由明黄色龙袍和文武百官组成的、气氛压抑的区域。
“王大人,元首交代的任务,我此番前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先忙正事了。”
他对王振说道。
王振立刻会意。
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却不显卑微:“您请。”
而后,
在数万道目光的聚焦之下。
那名黔州信使,迈开沉稳的步伐。
一步一步地,朝着大唐帝国的权力核心,朝着李世民,走了过去。
他走得不快,
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孤身一人,
面对着大唐的天子,面对着帝国成百上千的文武重臣与精锐禁军。
他的身后。
只有那头冰冷、沉默、却散发着无穷压迫感的钢铁巨兽。
他就像一个来自新世界的代言人,正走向一个即将落幕的旧时代。
终于,
他在距离李世民不到三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金吾卫的将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张地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来客。
只要皇帝一声令下,
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此人剁成肉泥。
然而,皇帝没有下令。
那名信使,
就那么堂堂正正地,身姿笔挺地,站在大唐皇帝的面前。
没有跪。
没有拜。
甚至连最基本的躬身行礼都没有。
他就那样站着。
目光平视着龙袍加身的李世民,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位执掌亿万人生死的帝王。
而只是一个需要平等对话的.........对象。
他用那清晰而洪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大唐皇帝陛下,我,代表黔州元首李承乾,向您问好。”
说罢,
他放下了扩音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微笑着,
向李世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个与方才和王振之间,一模一样的姿势。
一个邀请。
一个.........握手的邀请。
.........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李世民沉默着。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只伸向自己的、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手上。
那只手,干净,利落。
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自信。
它就那样悬停在半空中。
悬停在大唐天子与黔州使者之间,仿佛一道分界线,划分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世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震怒!
奇耻大辱!
这是彻头彻尾的奇耻大辱!
他是谁?
他是李世民!
是扫平天下群雄,开创贞观之治的大唐皇帝!
是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被尊为“天可汗”的无上君主!
自他登基以来,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别说是区区一个使者。
就算是突厥的颉利可汗,吐蕃的松赞干布,那些雄踞一方的枭主!
其派来的使臣,见到自己,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行跪拜大礼,口称“陛下”?
可眼前这个人,
这个自称来自黔州,来自他那逆子李承乾麾下的信使,竟然敢.........
竟然敢在万众瞩目之下,如此无礼!
不跪拜也就罢了。
他竟然还想与自己.........平等的握手?!
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触碰的凡夫俗子吗?
他把大唐的威严,
把天子的尊严,置于何地?!
一股嗜血的杀意,
自李世民心底疯狂涌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开口下令,让身边的禁军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同他身后那头碍眼的钢铁怪物,一同碾为齑粉!
然而。
这个念头仅仅是升起了一瞬,便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所浇灭。
他不能。
他真的.........不能。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名信使的肩膀。
看到了那头静静矗立在后方的钢铁巨兽。
那光滑的金属外壳,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芒,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
正用它无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甘露殿内,
王振那番关于“制空权”的言论,再一次,如同魔音贯耳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响。
“在飞机面前,这一切都形同虚设。”
“飞机,可以直接飞临这长安城的上空,飞临这太极宫的.........上空。”
是啊,
他可以杀了这个使者,可以砸了这架飞机。
然后呢?
然后,
便是黔州那数之不尽的、如同蝗群般的飞机,铺天盖地而来。它们会出现在长安的上空,出现在太极宫的上空,将足以摧毁一切的“神罚”倾泻而下。
届时,
他引以为傲的百万雄师,固若金汤的长安城墙,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江山社稷。
会在顷刻间,化为一片焦土。
李世民的手。
在宽大的龙袖之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
让他那被怒火冲昏的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明白了。
对方不是在羞辱他。
或者说,
羞辱,只是顺带的。
对方是在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向他,向整个大唐,宣告一个全新的规则。
一个由黔州,
由李承乾,由他们所掌握的“神力”所制定的新规则!
在这个新规则里。
君臣之礼,天子之威,都不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实力。
而现在,
实力,在对方那一边。
李世民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站在坚实的土地上。
而是踩在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片刻之后,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这位大唐的皇帝,
这位天下的共主,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伸出了那只曾批阅过无数奏章,曾执掌天下权柄的手,不情不愿地,碰触到了那名黔州使者的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信使的手,
温暖,干燥,坚定有力。
而李世民的手,却是一片冰凉,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动作,只持续了短短两息的时间。
但对于李世民而言。
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对于在场的所有大唐子民而言,这一幕,则成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