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侦探社，不拒绝任何顾客。”
社长尸人像是梦呓一般，一边重复着口中的话，一边摆动僵硬脚步，向着顾山方向转来。
“小丑……拒绝……”
办公室门外的方向，也传来了阵阵嘶吼声。
半个楼层的尸人，在听到社长发号施令，像是接到了某种统一的信号。渐渐围在了办公室门口，涣散无光的灰色眼眸，也变得狰狞猩红。
“……侦探社……从不……顾客……”
林深眼疾手快，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只听得门外敲打声一片，纵使把那么多尸人锁在门外，办公室内还有着金大象变成的怪物。
顾山忽然如被雷击，一瞬间想明白了：
“任务的要求，不是让我们给小丑侦探社发布三项委托，而是让我们去做三项委托。
“小丑侦探社已经全部死亡了，不可能再接任何委托。真正接委托的人是我们，今晚，是我们要替过来的顾客做三项委托！
“楼下那个敲门的，不管是人是鬼，都是我们的第一个顾客。”
林深的动作，僵硬在了原地。
他转过头看向金大象：
“原来如此。
“这就是这些尸人突然暴怒的理由。
“因为我们无视了楼下顾客的敲门声，无视到一定时间，员工和社长就会来攻击我们。
“看来，我们必须下楼开门，并接待第一位顾客。”
虽然想通了这一点，但这仍不是一个好消息。
谁知道楼下敲门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他们等在三楼，原本是绝对安全的。但是许愿机安排的尸人强迫他们必须下楼。
顾山试探性，重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向着门外迈出了一步。
那些尸人虽然围绕在社长的办公室门口，却并没有向顾山主动发动攻击。反而，见到后者出来之后，主动地、僵硬地，慢慢向后退去，让出了一条道。
一条通往二楼台阶的缝隙。
楼下，那撞门声仍然在继续，隆隆作响，愈演愈烈。
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许愿机已经设好了局。这个圈套，顾山他现在是钻也得钻，不钻也得钻。
门外站着的，大概率是一位鬼。哪怕不是鬼，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这份顾客的委托，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一步走一步了。
来到一楼之后，望着仍然轰轰作响、表面有些扭曲变形的铁门。顾山站在门口，余光看到后方，包括前台在内的尸人，幽红的眼睛都静静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在等着他们开门，接待今晚第一位客人。
顾山视线再次转向门口，询问道：
“是来发布委托的客人么。”
门外那恐怖的撞门声，平息了片刻。一个老妪沙哑且缓慢的声音缓缓说道：
“是啊。我有事情委托。
“麻烦开一下门，我想请你们帮忙，找一个失踪了很久的人。”
林深和顾山对视了一眼。顾山手摁在人血沙漏上，缓缓来开了门。
吱嘎。
伴随着外面的寒气，踱步进来，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上去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每走一步，都似乎随时都跌倒。脸上布满了深深皱纹。真不知道，她刚才是如何在楼下发出如此惊天巨响的。
“我是委托人，侦探在哪里？”
老太双眼眯起，看着一排站在楼梯上下的尸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
可能是她的老花眼，在她眼里这些死去的尸人都只是一个个轮廓，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也有可能老太本身就是一个鬼，鬼，自然不必害怕鬼。
“欢迎光临。。”
前台弯下僵直的腰，像是本能一般，自动对每一位进入事务所的人示好。
“老太太，那里有几个座位，我们过去慢慢谈吧。您要找什么样的人。”
林深做了一个手势，尽量把老太太带到更深的地方去。
现在他们也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扮演起了侦探的角色。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要是惹得鬼勃然大怒，恐怕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杀了。
老太太要提出一个怎样的委托，谁也不知道。只能默默祈祷，第一个委托不要太难。
待到坐定之后，那老人缓缓喘了一口气，才说道：
“我要找我的儿子。
“前不久，在卖了我的房子，换了一大笔钱之后，他突然失踪了。”
听上去像是一个很正常的委托。
顾山心中稍微放松了一点。
原本以为，既然是鬼来发布委托，那任务内容一定会非常血腥，比如说找到另一位鬼，或者是几百年前的尸体。
看来，许愿机即使要布下杀局，第一个委托的难度，还是被有意识控制的。
林深快速从一边扯了一张便利贴，拿起笔，继续询问道：
“请问您的儿子叫什么，长什么样。
“几岁了，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为什么会失踪？
“是因为他变卖了您的房子之后，拿钱卷款逃跑了么。”
不得不说，林深进入状态的速度更快。
几个问题，问得有模有样的，感觉就真的是专业人士一样。
老太太看了一眼林深：
“小姑娘。你说话慢一点，我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
“唉……
“人人都说，阿勇拿了这么一大笔钱，可能是早就跑掉了，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阿勇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怎么管他，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沾上了许多恶习。但是我始终不相信，他会把他妈丢在医院的临终病房等死，一个人拿着救命钱跑路……”
老太太口齿不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林深和顾山两人边问边记了半天，才搞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太叫做王桂兰，前几年得了一场大病，需要许多钱才能开手术。
她有一个儿子，赵子勇，无业。在老母得重病之后，表现得异常积极活跃，到处想办法凑钱。
前不久，在说服王桂兰，卖了母亲在老家的房子后，拿到了一大笔钱，也终于凑齐了手术费。
眼看手术就在眼前，赵子勇拿了这笔钱，忽然之间连同钱人间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这个赵子勇，从小就游手好闲，十几岁就被初中开除了。跟着大哥在外面混社会，欠了一屁股债。
在这个关键时刻人间失踪，周围的亲戚、医院的护士病友，都说赵子勇是榨出了母亲最后一笔钱，直接跑路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也符合常识推断。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说到伤心处，眼泪一串串掉了下来：
“虽然别人都说，阿勇早就跑路了，跑去外地花天酒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阿勇这个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身上小毛病多，从小进过少管所，长大了三天两头在社会上惹事，不三不四的社会大哥，还有警察，经常来我家找他……
“他只是脾气暴躁了点，自控能力比较差。我这个当妈的清楚，他的本性还是好的，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事情。
“事实上，我自己身体，我心里有数。这个病，就算治好了，以后也拖不过多久了。这笔钱我原本就想留下来，给他以后过日子用。
“我这把年纪，还能活多久？我走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再见到我的儿子阿勇一次。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卷了我的钱跑路了，还是所有人都在冤枉他？”
从老太太身上的病服来看，她应该是从医院直接赶过来的。
恐怕，老太太早就已经死了。可是她并无知觉，变成了鬼还在找儿子。
生前夙愿死不瞑目，死后魂魄也不愿意消散。
拼着一口气，又或者是受到了许愿机的影响，竟然一步一步来到了小丑侦探社门口，成为了顾山的第一份委托。
林深点了点头，记录得十分详细。几个有疑点的部分，都打上了问号。
待到老太太说完，他才放下笔记，认真道：
“请您放心，无论阿勇现在在哪里，我们挖地三尺，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老太太稍微安心了一些：
“谢谢你们，太感谢了。
“另外，你们侦探社是如何收费的。我是农村人，不太懂，住在医院很长一段时间，身上的钱也所剩不多了。仅剩的钱都保存在阿勇那里，他又不在……”
顾山打断道：
“放心吧，老太太。
“我们这里的服务是完全免费的，只要能够找到阿勇，那就是我们最大的报酬。”
完不成许愿机的任务，他就得死。这时候还谈什么钱不钱的，正好一个马屁，尽管稳住这位鬼。
老太太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是遇到活菩萨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阿勇到底去了哪里。
按照常理判断，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也不全是造谣。这个叫做阿勇的小混混，可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再加上大哥一催债，早就把钱花光躲到外地去了。
但是猎鬼人必须谨慎，绝不能武断下结论。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