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源池的洗礼余韵未散，叶尘随司徒明离开那片混沌虚空，重返万界城。城中的喧嚣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行走在通往城主府核心区域的廊道上，四周静谧，唯有脚步落在不知名材质的地面上发出的轻微回响。
司徒明一路沉默，直至来到一座通体由“万法石”构筑的宏伟殿宇前，方才停下脚步。殿门上方，以古道文书就的“藏经阁”三字流转着温润光华，仿佛蕴含着无穷智慧。
“此地便是藏经阁。”司徒明转身，面对叶尘，神色比以往更为肃穆，“按惯例，魁首可入顶层，选取一门仙术传承，或向城主提出一个要求。你于源池中所言，吾已禀明城主。”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叶尘，“城主允你先行选取奖励，之后，他会亲自见你。”
叶尘心中微动，看来他提出的问题，果然触及了某些核心隐秘，竟需万界城主亲自接见。他面色不变，拱手道：“有劳司徒执事。”
司徒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双手结印，打出一道玄奥法诀。藏经阁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石门缓缓洞开，露出内部浩瀚无垠的空间景象。其中并非一排排书架，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无数光点如同星辰般悬浮、沉浮，每一颗光点，都代表着一部至少是天阶以上的功法或神通秘术。
“顶层在最深处，循着你的道种感应前往即可。记住，机缘不可强求，适合自己的，方为最佳。”司徒明最后提醒了一句，便侧身让开。
叶尘迈步而入，身形瞬间被那片法则交织的星空吞没。
进入藏经阁，仿佛置身于一片独立的宇宙。周围是流淌的法则光辉，无数传承光点如同具有灵性，感应到叶尘的到来，有的散发出诱惑的气息，有的则冰冷排斥，更多的则是漠然悬浮。
叶尘没有在外围停留，他依照司徒明所言，循着体内混沌道种的微弱感应，径直向着这片星空的最深处飞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传承光点数量越少，但散发出的道韵却越发古老、磅礴。有些光点演化出真龙腾空、神凰涅盘的异象；有些则如同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更有甚者，直接显化出开天辟地、星穹崩灭的可怕场景。
这些，显然都是真正的仙术级别传承，足以让任何灵界大能疯狂。
然而，叶尘体内的混沌道种虽然传来渴望的悸动，却并未对任何一门特定的传承表现出特别强烈的倾向。混沌之道，包罗万有，这些仙术虽强，却终究是万法之一，难以完全契合他的根本大道。
不知飞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虚无”区域。这片区域没有任何传承光点存在，唯有一团不断生灭、仿佛由无数细微法则符文构成的混沌气流在缓缓旋转。
在这团混沌气流前，叶尘停了下来。他体内的混沌道种，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鸣与渴望，仿佛游子归家，又似饿殍见食。
“这是……”叶尘凝视着这团混沌气流，它并非任何具体的传承，更像是一种“道”的显化，一种本源规则的集合体。
他尝试将神识探入其中。
轰！
刹那间，海量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识海！这些信息并非具体的修炼法门，而是关于宇宙构成、法则交织、能量运转的本质规律，是构建“道”与“术”的底层基石！其中更夹杂着无数关于各种大道法则的碎片化感悟，从最基础的金木水火土，到缥缈的时空、命运、因果，无所不包！
这团混沌气流，竟是万界城收集、乃至推演出的，关于“万法根源”的部分奥秘显化！它本身不是仙术，却胜过万千仙术！对于身负混沌道种，立志衍化自身内宇宙的叶尘而言，其价值无可估量！
“原来如此……藏经阁顶层最好的奖励，并非某一门固定的仙术，而是这直面万法根源的机缘！”叶尘心中明悟。这团混沌气流，对绝大多数修士而言，可能晦涩难懂，毫无用处，甚至可能因其蕴含的法则冲突而损伤神魂。但对他而言，却是无上至宝！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于这团混沌气流之前，全力运转混沌道经，头顶混沌道种虚影浮现，缓缓旋转，开始贪婪地吸收、解析这团气流中蕴含的无穷奥秘。
他的神识仿佛化作了最精密的刻刀，又像是干涸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那些关于法则本质的知识与感悟。以往修行中遇到的许多晦涩之处，此刻纷纷豁然开朗。他对自身混沌之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拓展。
那枚鸽卵大小的混沌道种，在吸收了这些“根源奥秘”后，表面纹路愈发复杂深邃，内部那方雏形宇宙的演化速度陡然加快，星辰运转轨迹更加符合大道轨迹，地火风水的平衡愈发稳固，甚至开始衍生出一些此前未曾出现的微弱法则，比如……引力的雏形。
时间再次失去意义。
当叶尘感觉到神魂传来一丝饱和与疲惫，主动停止吸收时，那团混沌气流似乎缩小了一圈，而他的收获，却巨大到难以形容。虽然修为没有直接提升，但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对大道法则的理解和运用，已然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此刻再施展任何神通术法，其威力与精妙程度，必将远超从前。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光芒流转，仿佛有无数法则符文在其中生灭。他对着那团混沌气流微微躬身一礼，此物虽是无主之宝，却予他大道启迪，当得一礼。
礼毕，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片星空深处。
走出藏经阁，司徒明依旧在原地等候。他看到叶尘出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因为他能感觉到，叶尘的气息似乎更加深邃内敛了，明明没有修为境界的提升，却给人一种更加危险、更加不可测度的感觉。
“选好了？”司徒明问道。
“嗯。”叶尘点头，并未多言。
司徒明也不追问，只是道：“随我来吧，城主已在‘万界殿’等候。”
两人穿过数重禁制，来到一座并不宏伟，却散发着苍茫古老气息的大殿之前。殿门无风自开，内部光线柔和，仿佛自成天地。
司徒明在殿外止步，示意叶尘独自进入。
叶尘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殿中。
殿内空旷，唯有中央悬浮着一颗缓缓旋转的混沌色光球，光球之下，一道模糊的身影负手而立，仿佛与整个大殿，与殿外的万界城，乃至与冥冥中的诸天万界融为一体。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是天地的中心，法则的源头。
正是万界城主！
“晚辈叶尘，拜见城主。”叶尘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那模糊的身影缓缓转过身，叶尘依然看不清其面容，只能感受到一道平和却仿佛能洞彻一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混沌道种……果然玄妙非凡。”万界城主的声音直接响在叶尘心间，带着一丝赞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你在藏经阁顶层，选择了感悟‘万法源气’，而非任何一门仙术，此心性，此眼界，确非常人。”
叶尘心中微凛，城主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城主明鉴。仙术虽好，终是外道。晚辈之道，在于混沌，在于演化自身乾坤。”叶尘坦然道。
“善。”万界城主微微颔首，“你能明悟此点，可见道种择主不虚。你之前所问，关于天衍道宫与巡天殿之事，吾现在便可告知于你。”
叶尘精神一振，凝神静听。
“天衍道宫，乃太古‘天衍仙王’所留之道统传承。仙王于太古末劫中身陨，道宫崩散，流落诸天。你所获，应是其核心碎片之一。”万界城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仿佛在追溯尘封的历史，“得道宫认可，承其因果，你便与那天衍仙王，与那场导致仙域崩灭的太古大劫，产生了无法分割的联系。”
叶尘默然，此事他早有猜测，如今得以证实。
“至于巡天殿……”万界城主语气微顿，似乎斟酌着言辞，“此乃维护诸天秩序之组织，势力遍及万界，其背后牵扯极深，即便是我，亦不能尽窥其全貌。他们追查于你，原因有二。”
“其一，你身负混沌道种，此等资质，亘古罕见，巡天殿对所有可能影响诸天平衡的‘变数’，皆有记录与监控之责。”
“其二，便是因天衍道宫，以及……你身上那件来自‘彼岸’的器物。”
叶尘心中剧震！古戒！城主竟连古戒的来历都知晓一二？！
“不必惊讶。”万界城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那枚戒指的气息，虽极其微弱隐晦，但又如何能完全瞒过吾之感知？它来自‘彼岸’，那是比仙域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甚至可能超脱了当前宇宙范畴的未知之地。巡天殿对此类物品，尤为关注。”
信息量巨大，叶尘需要时间消化。他没想到，巡天殿的关注，竟是源于自身道种、天衍道宫以及神秘古戒这三者的叠加。
“城主，那彼岸……究竟是何处？巡天殿关注这些，目的为何？”叶尘追问。
“彼岸……不可言，不可测。知之甚少，反是灾祸。”万界城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至于巡天殿的目的，错综复杂，难以一概而论。其内部亦有不同派系，有恪守秩序、维护平衡者，亦有……心怀叵测，意图重启轮回，再造乾坤之辈。你之于他们，可能是需要清除的‘变数’，也可能是值得观察的‘种子’，甚至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钥匙’。”
钥匙？叶尘眉头紧锁。
“你无需过于担忧。”万界城主话锋一转，“既入万界城，得魁首之位，凝混沌道种，便是吾之城民。只要你在城内，或持有城民令牌，巡天殿明面上亦不会轻易动你。此乃诸天共识，亦是万界城立足之基。但离城之后，你需自行小心。”
这算是万界城主给予的一份庇护承诺。
“多谢城主解惑，晚辈铭记。”叶尘再次躬身。城主之言，虽未彻底揭开迷雾，却为他指明了方向，让他对自身处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嗯。”万界城主微微颔首，“你之道途，注定坎坷，亦注定辉煌。混沌道种初成，需经历练，方能真正扎根成长。去吧，城外广袤灵界，无尽星域，皆是你的试炼场。望你谨守本心，勿忘大道。”
话音落下，一枚非金非玉，正面铭刻“万界”二字，背面则是一片混沌星辰图案的令牌，缓缓飞至叶尘面前。
“此乃万界城客卿长老令。持此令，你可自由出入万界城大部分区域，享有一定资源调配之权，亦可在危急时刻，凭此令向就近的万界城据点求援一次。”
客卿长老！这待遇，远超普通魁首！显然，这是万界城主对他混沌道种潜力的进一步投资。
叶尘没有推辞，接过令牌，入手温润，神识略一探查，便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复杂禁制与一丝城主的印记。
“晚辈，定不负城主厚望，不负此令。”
万界城主的身影缓缓消散，唯有那混沌光球依旧悬浮，仿佛亘古如此。
叶尘知道，此次接见已然结束。他对着城主之前所在的位置再次一礼，随后握紧客卿长老令，转身大步离开了万界殿。
殿外，天光正好。巨大的广场上人群早已散去，唯有余晖洒落，为这座雄伟巨城披上一层金色薄纱。
司徒明见他出来，目光在他手中的客卿长老令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却并未多问，只是道：“可需安排静室巩固修为？”
叶尘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外无垠的星空。
“不必了。司徒执事，晚辈准备即日离城。”
前路已明，羁绊已了，是时候踏上新的征程了。星辰令的指引，天衍道宫其他碎片的感应，以及对更强力量的渴望，都在呼唤着他，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他的传奇，方才真正开始。
（第17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