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混沌的气流如狂龙般卷着一支精锐队伍穿梭而过。
裂隙的另一端,不再是南域的温润山河,而是一片被神罚遗弃的绝望之地。
刚一踏出,一股混杂着焦臭与死寂的雷霆气息便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尘的身形骤然僵住,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
前方,是永无休止的紫黑色雷霆风暴,像一头被囚禁的远古凶兽,在天穹之上翻滚咆哮。
大地被亿万次雷击撕裂,龟裂的缝隙深不见底,无数烧焦的人形骸骨被禁锢在半透明的雷霆晶石中,保持着临死前最痛苦的姿态。
这里是……神霄大陆!
他曾在此崛起,也曾在此渡劫飞升,最终身死道消的地方!
“大人……”身后的守碑童脸色煞白,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颤抖,“这里的雷脉……在哭!它们在无休止地哀嚎!”
何止是雷脉在哭。
秦尘闭上眼,识海中那枚鸿蒙本源雷源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跳动,仿佛离家的游子终于嗅到了故土的气息。
同时,他心口处那道玄奥的雷纹滚烫如烙铁,一股源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牵引力,正疯狂地召唤着他,要他回归这片死亡废土。
队伍中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被称为“雷墟”的边缘地带,脚下每一次接触地面,都仿佛踩在亿万亡魂的悲鸣之上。
突然,一道矫健的银影从一堆焦黑的废墟中一闪而过。
那是一只通体覆盖着细密雷纹的灵狐,它轻盈地跃上一截断裂的墙垣,口中衔着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在昏暗的雷光下,反射出一丝微弱的灵光。
“是它!”小雅浑身一震,那股熟悉的亲切感让她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脚步,追了上去。
银色狐灵似乎在有意引导,它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早已坍塌的宗门遗址前,对着一堆瓦砾发出了几声低鸣,便将玉佩放下,瞬间消失在雷光之中。
小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走上前,在那堆瓦砾下徒手挖掘起来。
很快,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金属。
她拨开碎石,一只锈迹斑斑、却依旧能看出精致工艺的青铜铃铛出现在眼前。
铃铛的身上,用一种极其纤细的古老文字镌刻着一行小字:“赠清漪,九霄手铸。”
九霄……
小雅的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铃舌,仿佛能感受到铸造者当年倾注其中的心意与温柔。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青铜之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将铃铛紧紧攥在手心,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原来……是你先丢下她的。”
秦尘循着气息赶到时,恰好听见了这句饱含怨念与悲凉的话。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窒息。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漫山遍野的雷樱树下,红衣女子含笑接过这只铃铛,铃声清脆,山河明媚;而后画面一转,是血染的长空,是她挡在自己身前,最后化作漫天光雨的决绝……
那一夜,队伍在残垣断壁间扎营。
秦尘独坐在一根断裂的擎天石柱上,双目紧闭,指尖溢出一缕微弱却精纯至极的鸿蒙本源雷,缓缓探入脚下早已死去的地脉。
雷霆之力如蛛网般蔓延开来,探查着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他惊愕地发现,神霄大陆并非真正的死寂。
在它被狂暴雷煞反噬、摧残了百年的躯壳之下,在地核的最深处,竟然还残存着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生机脉搏”,如风中残烛,却顽强地跳动着。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若是以他手中的十二至宝为阵眼,以自身的雷源核心为引,或可逆转乾坤,重铸地脉,让这片废土重焕生机!
但这个念头的代价,大到让他都感到心悸。
此举至少要耗尽他百年的寿元,更重要的是,一旦失败,他的雷源核心将彻底崩解,届时不止神霄大陆,连带着他所庇护的五域雷脉,都将陷入永恒的紊乱与寂灭!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逆命钉,心中天人交战。
救这片早已不属于他的故土,用自己的未来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值得吗?
翌日清晨,营地还笼罩在黎明前的灰暗中,刺耳的破空声便撕裂了宁静!
“交出雷源树碎片!”
一支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邪恶雷煞气息的修士团从四面八方突袭而至。
他们双目赤红,状若疯狂,显然是在这片雷墟中苟延残喘的逃亡邪修。
战斗瞬间爆发。
然而,在混战中,一名状如孩童的雷奴竟绕过了所有防线,如鬼魅般扑向了小雅,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狂热的贪婪,嘶吼道:“你身上有‘真雷印记’!献给大祭司,这是无上的祭品!”
“找死!”
秦尘眼中杀意暴涨,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小雅身前。
庚金白虎雷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利爪,瞬间斩断了那雷奴童的手臂。
可诡异的是,对方的断口处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反而涌出了粘稠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雷煞!
就在此时,远处一座孤零零的残破高塔之上,响起了一阵空洞而悠远的钟声。
“叮……叮……”
一个佝偻的身影立于塔顶,正是那哑钟婆婆。
她双手虚握,仿佛握着无形的钟槌,口中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化作一道诡异的音波扩散开来:“该……回来了……”
随着钟声回荡,整片雷墟的天穹之上,那翻涌了百年的紫黑色雷云竟开始以高塔为中心,疯狂地旋转起来,逐渐凝聚成一根接天连地的巨大雷柱雏形!
无数被禁锢在雷晶中的亡魂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一道道怨念黑气,被强行吸入雷柱之中,令其愈发凝实。
秦尘猛然抬头,在那万魂雷柱的顶端,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他身披雷霆侵蚀的黑色长袍,兜帽之下,一双眼睛爆闪着毁灭性的电弧,身后是成千上万道痛苦扭曲的怨魂在盘旋哀嚎。
“烬言!”秦尘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秦九霄!”雷柱顶端的人影指着秦尘,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愤怒,如同九幽之下的雷鸣,“你竟然还活着回来!你的存在,就是对这片土地上所有死者的最大侮辱!这片雷墟,就是为你们这些苟活于世的‘未尽之人’准备的坟墓!”
话音未落,烬言单手猛然下压!
那根由万千怨魂与百年雷煞凝聚而成的万魂雷柱,带着摧山裂地的恐怖威压,轰然向着营地中央砸落!
“结阵!”秦尘怒吼一声,体内戊土麒麟雷疯狂催动,一面厚重无匹的麒麟神雷壁垒拔地而起,试图抵挡这末日般的一击。
然而,雷柱上附着的怨念雷煞拥有着超乎想象的侵蚀力,刚一接触,雷壁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顺着经脉瞬间传遍秦尘全身。
危急关头,他识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鸿蒙本源雷,突然发出一声悠远苍茫的嗡鸣,一股古老、威严、完全不属于他的意志,仿佛从万古沉睡中悄然苏醒。
而与此同时,被小雅紧紧护在怀中的那只青铜铃铛,也在万魂雷柱的恐怖威压下,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清越至极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