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在影歌倾囊相授和坎普全力以赴的修炼下,巨魔少年已然脱胎换骨。他的潜行技巧不再仅仅依赖荒野的本能,而是融入了暗夜精灵一脉的优雅与精准,移动时如微风拂过林间,隐匿时如磐石沉入阴影。就连偶尔前来视察的凯因大将军,在看到坎普于黄昏中悄无声息地穿越布满落叶的庭院而不发出一丝声响时,都忍不住捻着胡须,对儿子影歌低语:“这小子,都快成精了。”
在特训的最后一天,夜幕降临,星辉漫天。影歌将坎普带到了王室猎苑最深处,一片人迹罕至、古木参天的区域。这里月光难以透入,黑暗浓稠如墨,只有偶尔几声夜枭的啼叫划破寂静。
“最后的考核。”影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我会全力隐匿,气息、声音、痕迹,皆会收敛到极致。一炷香的时间,找到我。若找不到,明日你便自行返回圣所。”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有一丝冷酷。这与平日里亦师亦友的氛围截然不同,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令人敬畏的禁卫军统领。
坎普心中一凛,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知道,这是影歌对他最终成果的检验,也是对他心性和毅力的终极考验。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力点了点头:“明白。”
影歌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彻底融化在了这片深邃的黑暗之中,连一丝最微弱的能量涟漪都未曾留下。
坎普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猎人的感知与两个月所学的精灵技巧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每一丝风声、每一片落叶的飘零;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数百种混杂的气味,试图从中剥离出那一缕独特的清冷;皮肤感受着周围温度的细微变化和气流最轻微的扰动;甚至,他开始尝试运用影歌教导的、尚不熟练的“能量共鸣感知”,去触摸这片空间中任何不自然的“寂静”或“空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坎普自己沉稳的心跳声。他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原地静止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全身心地沉浸在对环境的感知中。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但他浑然不觉。
突然,他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在左前方约三十步外,一丛茂密的夜影蕨附近,风声掠过叶片时,产生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常流畅的滑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提前为风让开了道路,而非被风自然吹动。同时,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那片区域的腐殖土气息中,夹杂着一丝被极力压抑的、属于影歌身上特有的冷冽味道,淡得如同幻觉。
就是那里!
坎普没有犹豫,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精准地利用树木的阴影和地形的起伏,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区域。在距离那丛夜影蕨还有十步时,他停了下来,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阴影的最深处,用清晰而肯定的声音说道:“影歌先生,您在那里。”
寂静。
片刻后,那片浓稠的阴影仿佛波动了一下,影歌的身影缓缓从中浮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有惊讶,有欣慰,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你……通过了。而且,比我想象的,完成得更快,更完美。”
坎普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考核结束,两人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如同之前月夜谈心那般,找了一处倒下的巨大枯木坐下。星空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清辉,气氛轻松而融洽。
“影歌先生,您刚才藏得真好!”坎普难得地话多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兴奋和一丝炫耀,“我差点就感觉不到了!不过,我在荒原上追踪‘影爪山猫’的时候,它们更狡猾,会故意留下假脚印……”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部落时的狩猎经历,如何独自猎杀凶猛的裂蹄牛,如何识破狡诈的狐狼的陷阱,年轻的脸庞在星光下洋溢着自豪的光芒。
影歌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待坎普告一段落,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在你这个年纪……我猎杀的第一头真正意义上的‘大猎物’,不是山猫,也不是裂蹄牛。”他顿了顿,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是一头从虚空裂缝里溜出来的低阶掠食者。它没有实体,像一团扭曲的影子,能吞噬光线和声音。我追了它三天三夜,最后在银月森林的‘寂静河谷’,用祖传的月光刃,配合刚刚领悟的潜行术,才将它逼入死角,一击消散。”
坎普听得瞪大了眼睛,虚空怪物!那是他只从苗苗老师的故事里听说过的、远比任何荒原猛兽更可怕的存在!
影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经历过生死的老兵才有的沧桑:“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太平。星脉突击队刚成立没多久,到处都是战火。我们哪有什么闲情逸致系统学习?都是在生死搏杀中,自己摸索,或者从队友那里‘偷师’。”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摇了摇头,“洛德拉姆那个家伙,总是一本正经地推眼镜,研究战术到深夜,结果第二天实战时,法术差点打到自己人;莉维娅脾气火爆,一激动就容易‘红温’,有次差点把我们的临时营地给点着了;布雷克就更不用说了,脑子里除了‘冲锋’就是‘吃肉’,让他潜行侦察,他能把整片林子都震得鸡飞狗跳……”
他一件件数落着老战友们的“糗事”,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充满了深厚的温情和怀念。坎普听得入神,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一群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在生死考验中结下牢不可破的友谊,互相扶持,共同成长。
“所以,坎普,”影歌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很幸运,生在一个相对和平的时代,有机会系统地学习,有师长耐心引导,有伙伴并肩前行。珍惜这一切。把你从荒原带来的坚韧,和在这里学到的东西结合起来。你的未来,会比我们当年,有更多的可能。”
坎普重重地点头,影歌的话如同星辉,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让他更加理解了肩上的责任。
这一夜,星光下的交谈,不再是简单的师徒传授,而是两代猎人、两种经历、两个时代的碰撞与交融。坎普不仅通过了艰难的考核,更收获了一份弥足珍贵的、关于传承、友谊与时代的深刻感悟。
(坎普的日记)
晴,夜星很亮
最后考核。影歌先生藏得很好。我找到了。
他夸我了。很开心。
后来我们聊天。我说了在部落打猎的事。
影歌先生说了他年轻时杀虚空怪物的事。很厉害。
他还说了星脉突击队的故事。洛德拉姆院长会算错账,莉维娅阿姨会烧营地,布雷克叔叔不会潜行。
原来那么厉害的人,以前也会犯错。
他说我生在好时代,要珍惜。
我懂了。我的狩猎,不只是为了自己。
星光很好,像在荒原时一样。但心里更亮了。
(日记旁边,坎普画了两幅小图:左边是一个绿色小人手指阴影,阴影里浮现一个尖耳朵小人。右边是几个小人围坐在篝火旁(代表星脉突击队),其中一个头发着火(莉维娅),一个在撞树(布雷克),一个在看厚厚的书(洛德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