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怒哥身边,仔细查验着他的尸体,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死了。
就在这时,葛兰瞅准时机,猛地将一枚胎引针,插入主主脉的节点。
刹那间,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整个乱葬岗都剧烈地颤动起来。
“轰隆隆……”
无数的坟墓崩塌,泥土飞溅,整个乱葬岗变成了一片废墟。
葛兰趁着混乱,拉着怒哥,迅速逃离了乱葬岗。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逃离之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并没有放弃追捕。
返回南岭的途中,月光如水,倾泻在怒哥的羽毛上。
他抖了抖翅膀,一片焦黑的蛊丝,无声地飘落在他掌心……
月色如霜,洒在怒哥油亮的羽毛上,泛着一层冷冽的光。
他没来由地抖了抖翅膀,像是要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抖掉。
一片焦黑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蛊丝,无声地飘落在他粗糙的掌心。
那蛊丝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在月光下,竟显现出半个模糊的名字:“……顾昭”。
怒哥的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如同被闪电劈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十二年前,一个同样寒冷的雪夜,他还是只懵懂无知的小鸡崽,奉命驮着一个濒死的婴儿,艰难地穿越南岭深处的火脉。
那个婴儿……那个婴儿的襁褓之中,似乎也有一块玉牌,上面隐约刻着“顾昭”二字!
几乎是同一瞬间,南岭那枚沉寂已久的圣核,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
一道新的影像,悄无声息地投射在怒哥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片荒凉的平原,寒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土。
无数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正围着一个巨大的熔炉,炉火熊熊,映照着他们冰冷的,毫无表情的面具。
他们正合力将一本巨大的册子,投入熔炉之中。
那册子的材质古老而厚重,每一页都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册页在高温下迅速燃烧,扭曲变形,但燃烧时浮现的文字,却让怒哥倒吸一口凉气——那竟然是《归音志》的倒影!
而在熔炉旁边,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修长而挺拔,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衫,背对着怒哥,看不清面容。
但那背影……那背影,竟然与顾一白惊人的相似!
“是么,真是有趣啊……”怒哥捏紧了掌心中的蛊丝,嘴角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深夜,赵九斤,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突然出现在顾一白的小院外。
他浑身裹着白色的尸布,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肩上扛着一口锈迹斑斑的棺材。
他不进屋,只是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魂魄。
赵九斤来了。
不是敲门,而是撞门。
沉闷的“咚咚”声,裹挟着西岭坟场的阴寒气息,一下下撞击着顾一白小院那扇单薄的木门。
这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敲击在人的心房上,让人没来由地一阵发慌。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暗。
院子里,忆名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一根连接着阴阳两界的柱子。
顾一白放下手中的炼器炉,眉头微皱。
他知道赵九斤的规矩——埋人,收钱,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除非……死了不该死的人,或者,挖出了不该挖出的东西。
阿朵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像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野兽。
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挑尸人,有着本能的警惕。
顾一白走到门前,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赵九斤就站在那里,像一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他浑身裹着白色的尸布,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
他肩上,扛着一口锈迹斑斑的棺材,棺材缝隙里,隐约渗出黑色的泥土。
“顾先生。”赵九斤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死气,“我埋了十九年孩子,今早挖出这个……”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将肩上的棺材,重重地顿在忆名柱前。
“……你说它是死的,可它心跳比我强。”
说完,他便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顾一白的反应。
顾一白没有立刻打开棺材,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能闻到棺材里散发出的那种腐朽、阴冷的气息,那是一种与死亡紧密相连的味道。
他转头看了阿朵一眼,阿朵微微点了点头。
顾一白这才伸手,缓缓地打开了棺盖。
一股浓烈的尸气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棺材里,蜷缩着一个约莫八岁的男孩。
他很瘦,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色,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眼睛,是全白的,就像两颗没有瞳孔的玻璃珠子,空洞而茫然。
他的嘴唇,在微微地颤动,不断地开合着,仿佛在说着什么。
但,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哑疾童?”顾一白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疑惑。
赵九斤点了点头:“西岭埋的,都是这种孩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十三娘拄着盲杖,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探向男孩的喉咙。
她的指尖,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男孩的喉结,便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触电一般。
“他在说……”苏十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妈妈我想回家’……”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抑住内心的某种恐惧。
“……用的是失传的……‘胎内语’。”
胎内语!
那是一种只有在母体中才能使用的语言,一种不需要通过声带发声,而是直接通过意识传递信息的古老语言。
这种语言,早已失传数百年,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哑疾童的身上?
柳七婆也走了过来,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装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脐带灰烬。”柳七婆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水,但她的眼神,却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她捻起一撮脐带灰烬,轻轻地撒在男孩的额头上。
灰烬,缓缓地落在男孩的眉心。
下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男孩的眉心处,竟然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纹路。
那是一道血红色的,扭曲的,宛如活物般的蛊纹烙印。
那道蛊纹,与阿朵颈后的蛊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祭品……”柳七婆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是‘替声体’……”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顾一白。
“……有人拿圣童血脉做容器,批量储存被抹去的名字……”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尖锐。
“你当年……真的只救了一个孩子吗?还是……你们本就是一对?”
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顾一白的内心。
顾一白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
良久,顾一白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伸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在他的左胸,赫然有一道陈年的刀疤。
那道刀疤,形状怪异,扭曲,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
那道刀疤的形状,与阿朵颈后的蛊纹,完全对称!
“十二年前……”顾一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药仙教曾诞下双生圣童……”
“……男婴天生无喉,被视为‘废体’送往西岭作声核养料……女婴即阿朵,被我带走藏匿……”
“……而我自己……”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艰难,“……则以心头血为引,将两人体内声核强行分离……”
“……代价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短暂失去记忆……”
真相,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阿朵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顾一白。
“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顾一白看着她,
“若你知道……你哥哥还在活着受苦……你会停手吗?”
他的话音未落,棺材里的男孩,突然暴起!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猛地扑向忆名柱。
他的双手,疯狂地在忆名柱上刻画着,指甲在石柱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响。
“救我……”
“……我是顾昭……”
“……别让他们……再抽我的梦……”
与此同时,南岭深处,那些沉寂已久的音茧,突然开始渗出血珠。
一颗颗血珠,沿着音茧的表面缓缓流淌,汇聚成一道道血色的溪流。
无数道血色溪流,最终汇聚在一起,形成一句新的谶语。
那句谶语,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绝望,在南岭的上空回荡着:
“兄死则妹生,魂分则火存。”
赵九斤扛起空棺,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柳七婆深深地看了顾一白一眼,拄着拐杖,缓缓离去。
苏十三娘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阿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顾一白胸口的刀疤,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道刀疤,
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远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