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菇清,不抢戏,能让底汤原原本本透出本味。”
食材都焯完,鸡汤和大骨汤也熬够了时间。
苗侃把滚烫的汤倒进一口粗陶砂锅。
“为啥用砂锅?就因为它的脾气——慢、稳、包得住。
只有它能熬出那种老灵魂的汤。”
倒完汤,他掀过一张干荷叶,轻轻盖在锅口。
“这荷叶不能少。
一是煮出来,汤里有股清香味儿,像雨后山林;二是它能吸走浮油,一滴都不留。”
“平时炖汤,油花一层层飘着,看着腻。
有了它,汤清得跟泉水似的,一滴油都看不到。”
盖上锅盖,他调成小火。
“这一锅,最少炖够一个小时,期间不准掀盖。”
“行了,该你们上场了。”
年会五十桌,每桌一锅佛跳墙,总共五十份。
苗侃自己包十份,剩下四十份,交给后厨那帮老手。
他们手艺都不差,加上他盯着,做出来照样是顶呱呱。
楚西南一边忙活着焯水,一边感叹:“佛跳墙啊,连神仙闻了都得翻墙过来——这可不是吹的。”
一小时后,苗侃掀开锅盖。
香气“轰”地炸开,整个厨房像被浓雾裹住,鼻子一吸,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荷叶一揭,奶白色的汤汁泛着光,亮得跟牛奶一样。
他换了一口干净锅,左手漏勺,右手长勺,一捞一舀,汤汁从细网下缓缓淌出,杂质留在勺里。
一道叫“风生水起”。
全名是“捞得风生水起”,广东菜,鱼生。
吃法是把生鱼片和各种配料搅一块儿,广东话叫“捞”,听着像“捞钱”——意思是财源滚滚,好运爆棚。
年夜饭没它,不完整。
苗侃早从系统领了这道菜谱,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露一手。
今天,刚好凑上吉时。
要做顶好的鱼生,鱼得精挑。
他提前几天就让人运来一批草鲩,养在山泉水里,饿了两天,瘦了肉,紧了筋。
“三斤半到四斤的最好,肉不柴、不腻,刚够劲。”
他从鱼缸里抄起一条,往砧板上一拍,鱼立马不动了。
刮鳞,斩尾。
斩的地方得精准——鱼尾往上五公分。
接着,一根软管插进鱼嘴,一直通到脊骨里,水龙头一开,冲一分钟,血水全冲干净。
“这样出来的肉,透明得能透光。”
冲完,他刀尖一勾,左右两道,鱼鳃全剔了,再剁掉鱼头后半截。
鱼腹剖开,掏净内脏,唯独鱼鳔留下。
顺着脊骨中间一切,鱼身分两边,去骨。
再用清水反复洗几遍。
“鱼肉才用得上,其他部位?别扔。
一鱼五吃,咱今儿全安排上。”
楚西南眼睛一亮:“剩下的现在就能吃?”
“嗯。”
“哇哦!谢老板赏饭!”
苗侃把鱼头劈开,取下鳃盖,鱼嘴和鱼骨对半切开,鱼鳔也划一刀放气。
鱼尾上的鳍,切成三块。
姜蒜辣椒剁成末,加他亲手做的辣椒饼碎,一股脑塞进鱼嘴、鱼鳔和鱼尾里。
蚝油、盐、糖、老抽、生粉,统统抹匀,腌十分钟,上锅蒸。
鱼脊骨剁成小段,两勺豆瓣酱,蚝油、生抽、糖、盐、生粉、蛋黄,搅匀。
再裹上一层面包糠和炸粉,油锅里文火慢煎,滋啦作响。
苗侃换了块新砧板,顺手把鱼肉整片剥离,鱼背那块深红的肉和皮全留着,刀背贴着鱼皮一滑,红肉就被整整齐齐刮了下来。
鱼皮完完整整,一点没破。
楚西南在边上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问徐若明:“这活儿,咱能学会不?”
“你上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徐若明头都没抬。
楚西南心里一热,想着等会儿非得去湖边捞条鱼,亲手试试。
红肉片成薄片,洒了点淀粉、姜末和盐,拌匀腌着。
锅里加水下米,猛火滚粥,一边煮一边搅,粥底都糊了才把腌好的鱼片和节瓜丝倒进去。
水一开就关火,撒一把葱花,香气立马飘出来。
鱼皮呢?扔进沸水里烫一烫,立马捞出来泡冰水。
冷一激,鱼皮“唰”地缩紧,弹性十足。
捞出来,切小丁,拌上香菜、蒜末、胡萝卜丝、酸荞头,再来点豆瓣酱、辣椒油、生抽、陈醋、一小撮盐,搅匀往盘子里一倒,红红绿绿,看着就馋人。
“鱼粥、凉拌皮、鱼骨、蒸头尾,都齐了,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嗷——我快饿成纸片人了!”楚西南一嗓子喊出来。
“这鱼也太顶了!皮、骨、头、尾全不浪费,一鱼五吃,绝了!”
徐若明端起碗,舀了满勺粥,埋头猛吃,连头都不抬。
鱼粥滑润鲜甜,鱼皮脆得弹牙,鱼骨啃起来香得让人想舔盘子。
头尾肉少,但吸饱了汤汁,一抿就脱骨,越嚼越有味。
水云涧的大厨也熬鱼粥,可人家只拿鱼肉,别的全扔了。
以前徐若明觉得理所当然——反正那些地方没肉嘛。
现在才明白,那些“没用”的东西,才是真宝贝!
鱼嘴嫩得像豆腐,鱼脊骨一嚼满口香,怎么就舍得丢?
一鱼多吃,多好!
回头一定得跟爷爷好好说道说道,不能再这么败家了。
“汪汪!”
那条柯基狗,之前佛跳墙没喝上,还被苗侃轰出厨房,一怒之下尥蹶子跑了。
这会儿香味一飘,它屁颠屁颠又跑回来了,在厨房窗台外狂叫,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苗侃端着一碟鱼骨出去,狗子立马凑到脚边,仰着脸,眼巴巴瞅着,嘴巴一张一合。
“汪汪!”
赶紧的!本柯要吃!
“老实待着,别乱跑,听没听见?”
“汪!”
听见啦!
苗侃这才把鱼骨倒它嘴里。
狗子狼吞虎咽吞了两块,突然一愣,叼起盘子,拔腿就往后街窜。
苗侃纳闷,跟了过去。
只见狗子把盘子往地上一放,蹲在旁边大口开吃,其他几条流浪狗围了一圈,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柯基狗理都不理,吃得慢条斯理,只有尾巴轻轻一晃一晃,泄了点得意劲儿。
苗侃摇头笑:“这小祖宗,这么作,迟早被人踢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