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检查了一下自身，随身携带的日记还在。
身上好像也没有丢失什么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从体内扣血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昏迷了一天半左右，不是很久，所以此刻还不至于因为扣血而濒死。
随后他运转魔力，想要查看一下自身状况。
谁知当魔力调动起来时，他就感受到了明显的阻塞感。
原本一念之间就能凝聚的冰镜，此刻却足足凝聚了十几秒。
而后通过冰镜，他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首先是头发。
不知何时，他原本那一头黑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张烨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过度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身体无法承受导致的变化——倒是没想到一夜白头这样的事情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有就是自己的脸。
他此时的脸，是【千面】模拟出来的脸庞，和他的真容有些出入，此刻虽然依旧帅气，但可以看见从下颚处延伸出了道道黑色裂纹。
于是他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就见自己的左脸几乎都被蛛网般的黑色裂纹覆盖，右脸也爬上了几道黑色裂纹，这让他几乎看不出自己原本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怖。
接着他散去上半身的死亡与复仇之衣，脱下身上的几近报废的护甲，接着便看到那遍布全身的黑色裂纹。
黑色裂纹如同漩涡一般，从心口处螺旋转蔓延而出，延伸至手脚，像是黑色蛛网，又像是黑色的尖刺荆棘。
而当他调动魔力，流经有黑色荆棘覆盖的区域时，就会出现明显的阻塞感，极大程度上影响了他施法的速度。
他尝试了一下，哪怕连一个低级魔法都需要挺长时间来释放。
显然，此刻的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魔法师了。
还有就是力量，黑色裂纹遍布全身，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易碎品。
当他握紧拳头尝试用力时，虽然身体不会真的像玻璃一样破碎，却有种明明有力气却怎么也使不上来的无力感。
力量削弱了起码七八成。
也就是说如今的他，恐怕连先前的自己五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甚至更弱。
因为魔龙化的次数已经用完了，涅维纳斯的龙之力也已经见底，由于她被封印，两种力量都无法得到补充。
安斯卡姆身上倒是还有一些仅存的龙之力。
但安斯卡姆身上的龙之力也不足以施展一次龙化，再者他如今的身体恐怕也无法再支持他继续施展龙化进行战斗了。
没了龙化和魔龙化，他相当于被打回原形，只能调动本体的力量。
但本体也因为连续的突破极限而遭受重创，实力大打折扣。
虽说如今他的实力依旧是boSS级的，但恐怕已经撑不起【永夜之主】这个名号了。
有什么办法能恢复吗？
攻击带有仇恨印记的目标可以回血，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恢复？
“主人……”就在他思索之际，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涅维纳斯有些虚幻的身影浮现而出，然后直接趴在他的肩头，一副虚弱的模样。
张烨见状，问道：“你怎么了？”
“被抽干了……您这一次几乎抽光了我体内的龙之力和黑暗之力，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涅维纳斯委屈巴巴地说道。
“这样下去，我根本无法抵抗封印的压制，恐怕再过不久就要自然消亡了……”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抬眼去瞟张烨，那眼神充满了幽怨，不过其中又藏着一抹期待。
因为那一战，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张烨的实力，也确定了他是死亡与复仇的神选者——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攀上了一条大腿。
所以她此刻卖惨，就是期待张烨能以死亡与复仇的神选者的身份，向她做出一些保证。
“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张烨轻声说道：“你还能撑多久？”
“一年，反正撑不过两年了。”涅维纳斯说道。
张烨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在一年内救你出来。”
得到了满意的承诺，涅维纳斯立刻欣喜道：“谢谢主人！”
“不过主人，您现在的状态好像不容乐观，您的身体上有很多裂痕，像……快碎掉了一样。”
“我没事。”张烨摇摇头，然后重新穿戴整齐，接着轻轻触摸脖颈处的黑色绷带，呼唤道：“母亲，您在吗？”
下一刻，死亡之手缓缓爬出。
张烨能够感受到死亡之手的虚弱。
想必是当时死亡之手调动他的力量与法托斯对抗时，也承受了极大的负担。
“母亲，您还好吗？”张烨关心道。
死亡之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安抚着写道：【我没事，你更应该关心一下你如今的处境——你身上的伤，不是死亡之力或其他寻常手段能恢复的。】
张烨眉头微皱：“什么意思，这伤很特殊吗？”
死亡之手点了点他手上的黑色裂纹，然后以文字的形式进行书写解释。
看完死亡之手的描写，张烨也差不多明白了。
他身上的黑色裂纹，其实就是他在连续突破极限后，肉体乃至精神同时受创后产生的【精神裂伤投影】。
这种伤势其实并不直接存在于他的身体上，而是像投影一样，将精神上的伤害投射到他的身体上。
他运转魔力经过黑色裂痕时的顿挫感，并非是因为黑色裂纹导致魔力无法顺畅通过——而是在用精神力引导魔力经过黑色裂纹时，黑色裂纹阻断了精神力导致的。
而魔力需要精神力引导，这才出现了明显的顿挫感。
简单来说就是——这次他扣的不是血量，而是血量上限。
这就导致哪怕他现在嗑药回满血，亦或者用其他手段回血，也无法真正恢复到巅峰状态。
因为光恢复肉体伤势是不够的，他还得想办法恢复精神上伤势。
而精神上的伤势，往往是最麻烦的，大部分常规手段都无法有效修复受损的精神。
就连死亡之力也做不到。
因为死亡之力的本质是服务于死亡，对灵魂无法直接产生治疗效果。
而且因为这【精神裂伤投影】的存在，他不仅魔力运转受阻，甚至连突破体内桎梏都变得遥遥无期。
他必须将伤势完全恢复才能突破，否则哪怕侥幸突破，也会留下暗伤，损伤根基，导致后续更加难以突破。
“也就是说，我现在得去寻找修复精神之法？”张烨问道。
死亡之手点了点手指，表示肯定。
“那您呢，您现在好像很虚弱，我该怎么帮您恢复？”张烨又问道。
死亡之手摆了摆手指。
【死亡与复仇女神表示，献祭死亡之力就能帮助她恢复，但这么一来，她就无法给予你反馈了。】
【死亡与复仇女神表示，如今死亡之力对你很重要，不应用于这途径。】
看着死亡与复仇女神的回应，张烨微微失神。
因为他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重要信息——死亡之力。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献祭死亡之力得到的力量，是她直接给予的。
但当看到这两道信息，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不是这样的。
此前，他是将死亡之力比作金币——我给你金币，你给我商品，这相当于是一种交易。
你得到了金币，我也得到了商品，二者互利。
而现在，他才知道死亡之力并非金币，而是素材——我给你素材，你把素材制作成装备给我。
我得到了装备，而你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连手工费都没有，获利的只有他。
可这样对吗？
他忍不住将死亡之手握紧了一些，问道：“所以您此前是都将死亡之力回馈于我？”
“您不需要死亡之力吗？”
“您至少能从中获得一些什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死亡与复仇女神微微一愣。】
【死亡与复仇女神在犹豫。】
“您在犹豫什么？请告诉我，我想知道！”张烨认真道。
闻言，死亡与复仇女神沉默着，最后死亡之手上燃起火焰，但这次的火焰不是黑色的，而是灰白色，隐约之间形成了一道虚影。
张烨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她伸出手，手连接着死亡之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
【我是在犹豫……】她缥缈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你……】
张烨立即道：“您可以信任我！”
但虚影却摇摇头：【我并非不信任你，我是在怀疑自己……】
【他们都说，死亡与复仇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太多痛苦与混乱。】
【而事实上，好像也总是如此——每当我的力量降临这个世界，就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
【一次又一次，以至于我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我生来就是如此，创世者造就我时，死亡与复仇便是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带来这些，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轻轻揣摩着他的脸颊，声音听不出波澜，却藏着汹涌的痛苦与哀鸣。
【死亡之力，是我能掌控的力量，但我真正需要的，是死亡与复仇的信仰之力。】
【可若要收集死亡与复仇的信仰之力，就需要给这个世界带来死亡与复仇，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与混乱……】
【这和我作为神明的职责相悖了……】
【守护这个世界的存在，维序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才是神明应该做的。】
“所以……您才将死亡之力全部回馈于我，却不向我索要信仰，也不需要我传教笼络更多死亡与复仇的信徒，是么？”张烨颤抖地问道。
虚影轻轻点头：【我需要那些……但我不想要那些……】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世界也好，我只想你代我完成最后的死亡与复仇，去真正意义上履行作为神明的职责——去守护这个世界。】
【哪怕，一次也好。】
【这样，我才不会辜负创世者对我的期望，即使……祂对我从未有过期望。】
看着眼前的身影，张烨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脱口而出：“奥罗拉。”
【什么？】
“奥罗拉……”他低下头，失神地望着地面，却又在下一秒抬起，眸光渐渐坚定：“我想这么称呼您。”
“不是死亡与复仇女神，而是奥罗拉。”
“可以吗？”
【奥罗拉……奥罗拉……】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灰白色的虚影中，心口的位置竟是开始有一道金色的光芒在闪烁。
光芒很轻，很淡，却真实存在着，且完美地融入了那片灰白色的虚影之中，仿佛……它就该在那里。
【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