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友全略显局促地离开。
却没回家，不是不敢面对家人和邻居，而是和白白玉蓉约好了见面。
碰头地点依旧是鲁菜馆。
照例，养胃粥先上。
他到时，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
可注意力还是第一时间被阿秀吸引。
没办法，谁让她能把一碗姜丝白粥喝出玉液琼浆的感觉呢。
阿秀目光对上，脑中浮现出大男人吹鼻涕泡的场景，没忍住笑了，“扑哧！”
还好嘴里的粥已经咽下，不然非喷出来不可。
马友全的脸立马红成了猴屁股。
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坐下，屁股挨了个边，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
“先吃饭。”白玉蓉把书推到一边。
吃完，让服务员把桌子收拾干净，上了壶龙井，茶香四溢。
“玉蓉小姐，”马友全再次打开书，“这是造纸工业入门，最为简单，适合你们这样的初学者。”
这是白元泽国外留学时的教科书，封页上有签名，还写着：吾将为华夏之纸业崛起而奋斗终生。
白玉蓉的眼眶瞬间红了。
轻拂熟悉的字，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钻入心间。
她要接过父亲的遗愿，为祖国的造纸事业努力奋斗！
这才是重生一回的意义！
“玉蓉小姐……”马友全感觉到气氛似乎有所不同。
“请讲。”她端正姿态，认真的样子超过当初面对父母请来的各种学科的先生。
“现代造纸工业分为泡料、煮料、洗料……”
虽然是外文书，可有了白元泽当年的注释翻译，加上马友全对这行的熟悉，看着示意图就能把造纸环节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越讲越自信，说到最后甚至还露出兴奋的表情，十分感慨道：“玉蓉小姐，谢谢你的信任。我在翻阅这些书时，很多地方都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以前遇到似懂非懂的地方，师父还能为我解惑。可自从他……走后，遇到不解之处，我只能胡乱摸索。
没想到，都能在书里找到答案。
而且，我发现很多知识糅合起来，串起来才能更清晰！
呵呵，不好意思，走题了，咱们继续继续。”
说着翻到一张有很多滚轴的机械图，“这是1863年发明五辊超级压光机图纸。煮好的浆从大力这个容器里流出，通过……”
简单明了，连阿秀都听懂了。
成就感更足了。
平生第一次，马友全觉得自己也不是太废物。
可也只敢在心里高兴，哪敢居公，“没想到你们这么聪明，那我再多讲些。你们若有问题，随时打断我。”
意外的是，白玉蓉非但没打断，还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见解。
有些甚至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恍惚间，时光仿佛回到了师父和他们几个徒弟探讨知识的日子。
“这台设备做什么的？”白玉蓉忽然指着书上一张图问。
“啊？哦，这是流浆机，这里是进水口，这里是出浆口……”
白玉蓉看到书上漏斗型的图纸，瞬间愣神。
梦中见到的图纸，和它，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梦中图纸孔洞多，还带着些翅膀状的部件。
难道因为瞄到过这书里的内容，才会做那个梦？
马友全已经收敛思绪，认真讲解，“我们海丰就有这样的设备，可惜效率跟不上现在的产量，没坏，却被搁置在仓库好些年了。”
说着说着，神色黯淡了些，“那可是师父从国外买回来的设备，唉！”
“什么问题？”白玉蓉下意识问。
“效率不行，进口和出口管道都太小，我们找了其他厂子专家来看过，都说改不了。”
白玉蓉指着书上的图，“能在这多加几个管子吗？”
“能。”马友全点头，却又苦笑，“可搅拌效率跟不上，浆水稠度不达标……”
梦中的图纸在白玉蓉脑中不停闪现。
虽然不懂，可她敢肯定，比这复杂多了。
忽然，拿过学习用的纸笔，快速勾勒出梦中图纸的样子，指着一排带翅膀状的东西问：“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马友全拧眉细看，越看眉头越舒展，“这，这好像是流浆机……这些是进水管……出口竟然可以设在这个位置……妙啊！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
惊喜万分。
“玉蓉小姐，你是个天才！真聪明，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设计出新的的流浆机！！！天啊！这绝对比我见到过的任何一种流浆机都好！！！”
白玉蓉被夸得脸红，重复刚才的问题：“咳咳！这些是什么？”
自己画的图纸不知道是什么？
处于兴奋中的马友全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又直接忽略，“这是进水口。”
“啊？为什么这么多进口？”
“这是为了控制进水速度和量。”马友全连连赞叹，“真是个天才设计！怎么从来没人想过把进水口放在这个位置呢？这样一来，就能避免水流太急或太大造成浆粘稠度不均匀的情况……”
噼里啪啦，马友全把这份图纸上设计精妙处几乎夸了个遍。
白玉蓉都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难道自己真的也有造纸方面的天赋？
不不不！
打住！
瞬间清醒。
自己就算有天赋，也不可能凭空设计出图纸！
一个从不敢想的念头，忽地冒了出来。
难道，自己梦到的，其实是书呆子真实画出来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梦里不都是假的么？
怎么会出现真实的东西？
难道，自己的天赋是梦里窥视别人？
“玉蓉小姐？”
马友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还处于兴奋中，激动得脸都红了，“玉蓉小姐，要是海丰能有这样的设备，能快速提升产能。就，就不用倒……搬厂了！！！”
白玉蓉发热的脑子瞬间清明，“这……不行。”
“为什么？”马友全愣住，转瞬就明白过来。
脸上的喜色褪去。
“对不起玉蓉小姐，现在厂子已经交给国家，这些事不该你来操心。是我没想周全。”将纸推还给她，脸上带着依依不舍。
就像老光棍忽然见到个小媳妇，正高兴着呢，哪知媳妇不是自家的。